洞穴外清冷的空气,似乎也驱散不了那浓郁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简单的清理与包扎后,幸存的震旦商队成员,连同那几颗被石灰腌制之后用粗麻布重新包裹、作为证据和震慑物的头颅,被邓肯霍夫卫队严密地保护了起来。
队伍重新启程,目标依旧是返回邓肯霍夫城堡,只是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
李琮督运总督脸上的伤口被随行的略懂医术的卫兵用了更好的金疮药重新处理并仔细包扎起来,但他失血过多,身体极为虚弱,被安排进了另一辆较为宽敞的马车,由他信任的随从照顾。
其馀的震旦人,无论伤势轻重,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和照看,他们眼中的惊惧未褪,但至少那强烈的敌意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馀生的茫然和对未来命运的忐忑。
艾维娜在经历了那场血腥的“处决”后,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呕吐之后,她便开始发起低烧,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蹙着,仿佛被困在无法醒来的噩梦之中。
她只能虚弱地躺在自己那辆加固的马车里,由伊莎贝拉亲自照顾。
伊莎贝拉坐在艾维娜的床边,用浸湿的柔软布巾轻轻擦拭着女儿滚烫的额头。
看着艾维娜在睡梦中依然不安地扭动身体,时不时发出细微的啜泣或惊悸,伊莎贝拉美艳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与怜惜。
她轻轻哼唱着希尔瓦尼亚古老的带着淡淡哀愁的摇篮曲,试图抚平艾维娜梦魇中的恐惧。
在另一辆马车里,勉强靠坐着休息的李琮,通过车窗看到了这一幕。
他沉默了片刻,待到伊莎贝拉暂时停下哼唱,为艾维娜掖好被角时,他才隔着不算远的距离,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
“伊莎贝拉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行进队伍中,清淅地传到了伊莎贝拉耳中。
“艾维娜小姐毕竟才八岁,有些场面,实在没必要让她这么早就亲眼目睹,这对孩子的心性……怕是影响不小。”
李琮这话,带着几分真诚的劝诫,也夹杂着一丝历经世事的无奈。
其实,当伊莎贝拉和艾维娜带着大队人马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却没有立刻刀兵相向,反而表现出救援姿态时,李琮心中那杆秤就已经开始倾斜了。
他并非蠢人,很清楚如果希尔瓦尼亚选帝侯一家真想玩“杀人越货再贼喊捉贼”的把戏,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先假意救援,再找个仆从顶罪?这戏码不是不能演,但对于弗拉德和伊莎贝拉而言,收益与风险完全不成正比。
就为了商队残存的这点货物和财富,以及那虚无缥缈的“好感”?代价未免太大,也太过曲折。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处希尔瓦尼亚,人在屋檐下。
震旦天朝固然强大,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他们这支残兵在这里被全灭,震旦方面很可能永远都查不到真相。
因此,无论内心深处是否还有一丝疑虑,最明智最现实的选择,就是接受伊莎贝拉给出的“交代”,并将它当作事实。
这也是他当时迅速转变态度,配合伊莎贝拉完成那场血腥表演的根本原因。
对于李琮的劝说,伊莎贝拉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望向李琮马车方向的目光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李大人,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或许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但艾维娜这孩子,天性确实过于良善了。她看不得苦难,容易心软,总把人往好处想。”
她的手指轻轻梳理着艾维娜被汗水濡湿的鬓发,眼神复杂。
“李大人,你行走四方,见识广博,再清楚不过了。在这个世界上,过于良善的人,往往是过不好的。
优柔寡断,心慈手软,只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陷入险境。”她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清醒,“即便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让她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残酷。疼痛会让人记住教训,恐惧能催生警剔。她需要明白,有些黑暗,不会因为你不去看它就不存在;有些规则,冰冷而血腥,但你必须学会适应,甚至利用。”
伊莎贝拉说这番话时,抚摸艾维娜头顶的动作却异常轻柔,那矛盾的态度,仿佛她正在亲手折断一只幼鸟过于柔软的翅膀,只为让它未来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天空中飞得更高、更安全。
李琮张了张嘴,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确实见过太多因善良而夭折的生命,因天真而葬送的未来。的做法虽然冷酷,
但背后的逻辑,他无法完全反驳,而且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一个自身难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