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所以…所以,她从未真的想过嫁给他。
他所期待的回到过往,从一开始便是奢求。他想要的幸福,自始至终都未曾存在过。
一切皆是一场空。
胸口空荡,茫然。
可这一瞬,生于混乱与背叛中的魔,却初次在想,花浔那时,可是这种感受?
带着满心期待与担忧,孤身去魔族寻找他的下落,可是得到的,却是他险些杀了她的痛苦,与鄙弃她、甚至为她种下灵犀蛊的后果。她当时离开魔族时,心中在想什么?
濒临死亡之际,她可曾害怕过?
可曾哭过?就像在大河村看见他的伤势时,偷偷红了眼眶那样。他竭力去思索那些细碎的琐事。
可越是思索,绝望的情绪越是将他笼罩其中。花浔似乎……真的不会回头了。
他如同被囚困在牢笼中的困兽,茫然不知出路。直到望见远处的仙兵,他的茫然渐渐有了宣泄口。杀了他们吧。
是他们无能,没能留下花浔。
杀了他们……
然而一切的杀意,在望见书信时戛然而止。如今,她尚还在这三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他找到。可若是开了战,若是她就此消失……
这一瞬,百里笙发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条狗,她的"威胁"为锁链,将他死死困在了原地。
那句“杀”几次冲到唇齿边缘,又被生生吞咽下去。最终,唯余死寂。
不远处,长昊仙尊望着百里笙强烈的杀意渐渐熄灭,心中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赌赢了。
长昊仙尊不由想起六日前与花浔的对话。
那个俏生生的少女,神情却异常的坚韧而灵秀。她说:“我虽应下成亲,却不会为了三界牺牲自己的幸福,待我登上喜轿,便会伺机离去。”
“百里笙若动怒,你便将此书信拿给他。他若在意我的死活,便不会再动干戈,他若不在意我的死活,那这桩姻亲不过一纸废言罢了。”她在赌魔的情意有几分真。
不知过了多久,长昊仙尊看见百里笙缓缓转身,朝仙门外走去,背影孤寂而颓然。
魔兵之上汹涌的魔气渐平,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之中。长昊仙尊与其他二尊对视一眼,终鼓足勇气走向伫立于建木枯枝前的神君。却未等开口,便听神音响起,如古神低语,裹挟着无上神威,令人心神震颤:“洛禾。”
神谕昭昭,入耳为缚,闻者必遵从。
不过片刻,洛禾神君的一缕分身现身于云雾之中,顿首敬道:“神君。神君面无起伏,漠然望她:“阿浔在何处?”洛禾垂眸:“我不知。”
神明不语,仍静静观她,如天地视物。
洛禾心底低叹,安静道:“极光簪一旦戴上,便再无影踪。”即便是上古神明,一时半会儿亦无从寻觅。神君平静道:“是你助她。”
“是我,"洛禾颔首,复又道,“可离去,是她想要的。”护体神光瞬间停滞,如一汪死水,神君伫立良久,周身的圣洁渐渐消弭,化作一种深植骨髓的落寞。
她想要离去。
未曾留下只言片语。
连成亲都隐瞒。
神君朝前走去,身形渐渐化为虚无,眨眼间已现身于白雾崖上,脚步微顿。他的目光一一扫过满崖的桃花,拂动的花丛,悬挂的花灯。寂白的神域,不知何时起变得五彩斑斓。
喜欢花儿的少女,将色彩留在了这里,而后转身离去。遍是祈愿的识海,如走马灯般闪现出过往的画面,每一幕皆是她。虔诚跪拜在神像前,却说“神像没您好看"的她;穿嫁衣的她;
藏不住眼中的情愫,会偷偷与鹦鹉吃醋的她;总是怕他孤零零待在白雾崖会寂寞的她;
会给他送花环的她;
好奇地坐上莲台,却坦诚说莲台不如床榻舒服的她;想要偷偷吻他的她……
无穷无尽。
桃树下,玉桌上,被花瓣覆盖的留影镜早已拂净,可那个故事,她终究未能听到尾声。
分明早已心念丛生,却仍劝自己"当拂去”。将她驱离至孤立无援的仙族,任她如浮萍般游荡于世间。所以,才会义无反顾地离去。
神君安静地走向神殿,高座莲台,透过仙幔俯瞰着外界的一切。好静啊。
神明轻叹,垂眸的瞬间,一滴泪自左眼滑落,划过玉白面庞,凝结成透明的泪晶,徐徐飘起,悬浮于神殿之上。
下一刻,神域陷入永夜。
唯有金色的神识刺破仙幔,散往三界,世人纷杂的心音立时响彻识海。“阿浔。”
这一瞬,众生的耳畔响起同样的低唤。
大
仙魔二族交界处,共生涯上,灵杰精纯,涯下,浊烈纵肆。穿着碧翠色裙裳的少女安安静静地躺在纸鹤飞舟中,摇晃着穿过灵浊二东交汇地带。
直到飞舟被旋涡剧烈碰撞了下,花浔猛然睁开双眼。她环顾四周后,突然想起什么,抬起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小臂。是她的肉身。
花浔轻松一笑,可下一瞬,识海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悄无声息地闯入,继而是一声如叹息般的呢喃:“阿浔。”
花浔怔住,只觉自己的识海被那股力量拉扯着,便要被人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