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向神君,没有动。
身侧百里笙牵着她的手突然加重了力气,唯恐她突然消失一般。花浔的思绪回拢,扯起一抹笑:“神君,我要成亲了,你是来送我的吗?”神君周身原本平静浮动的神光蓦地停止了流转。百里笙也看向她,在亲耳听见她选择了他的这一瞬,他竞有一股眼眶发热的兴奋感。
神君仍含着笑,沉默着。
过了很久,他开口,嗓音如清泉,带着些沙哑:“阿浔,吾不允。”温和的语气,仿佛在阐述着一件寻常事。
花浔轻声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神君这次已经恢复如常:“嗯,"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动听,“吾不允。”花浔怔然。
百里笙却忽而上前,将她护在身后:“长桑神君身为神族,可知不可擅自干涉天命?”
神君颔首:“吾知。”
百里笙冷笑:“既如此,长桑神君若为道喜而来,便自一旁观礼,若为其他,恕不欢迎。”
神君微笑着,平静道:“吾知,但吾今日不愿遵循。”此言一出,正飞来此处的三尊俱是一惊,复杂晦涩的目光落在那只小妖身上。
最终知行仙尊率先开口:“神君,小仙知晓神君曾收留花浔姑娘些许时日,将其当做小辈尽心照拂,唯恐她遇人不淑,然此事确是花浔姑娘亲口应下,还望神君三思啊。”
其余二尊皆俯首,连同身后数万仙兵齐声道:“望神君三思。”千万道声音交织在一起,仙雾激荡,声势浩大,撼人心魄。神君侧眸,浩瀚的目光掠过万千仙人,掠过三尊,含笑反问:“为何三尊觉得,吾未曾三思过?”
他庇护的众生、欺瞒了他的众生,为何不相信他们的神?为何不信,这便是他三思后的结果。
三尊大惊失色。
百里笙突然笑了起来:“如此说来,长桑神君今日不会让开了?”神君回身,凝望他片刻,安静道:“痛。”刹那间,一旁由万年古玉雕琢的喜轿化作血色的尘埃,如扬沙般簌簌散落,消失于无形。
这是一个近乎挑衅的动作。
百里笙压抑的魔气瞬间翻涌而出,一挥袖,凌厉的魔气涌向九倾。神君立于原地,抬起手,神光将魔气挡在身外,又徐徐将其消融。百里笙眯眸嗤笑一声,周身的魔气刹那间强盛万倍,四遭的仙灵之气触碰到魔气,霎时烟消云散。
神明却仍如玉山一般,静静伫立在仙门处,一动未动,唯有神光拦截着魔气的蔓延。
强盛的魔气与神力相碰,金色与墨色的对撞,刹那间风起云涌,四周形成巨大的气流旋涡,顷刻间将整座仙门笼罩其中。花浔立于旋涡中央,望着眼前这一幕。
她不知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正如她不敢想神君为何出现。她的计划分明是……
计划!
花浔猛然转头,望向长昊仙尊。
三尊正竭力凝成结界,护住身后的数万仙兵。长昊仙尊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望来,面色凝重。花浔攥紧拳,朝神君与百里笙处望了一眼,良久掌心凝结出澄净的幽蓝光球,沉默片刻,毫无迟疑地将其拍入自己的心口。刹那间,无边的眩晕自识海涌现,灵魂脱离这具躯干的瞬间,花浔听见一声恍惚"阿浔",清润的嗓音罕见地夹杂了一丝错愕与痛苦。那是她从未听过的,属于神君的悲伤。
“花浔!"怒不可遏的嘶哑嗓音紧随着响起。强盛的魔气与神力顷刻间烟消云散。
少女徐徐坠地的身子被截然不同的力道同时接住,却在触碰到她时,那本俏丽的面庞缓缓变得青白。
一缕竹青色的神光自少女的躯体上飘起,散在空中。少女温暖的身躯渐渐化出原形一-一根枯萎的神木树枝,坠落在云雾之中。神君与百里笙皆定住。
上古神明,先天魔体,直到此刻才清醒地发觉,这只是一个变幻术而已。百里笙死死盯着地上的建木树枝。
在他离幸福最近的地方,仿佛只要他伸手就能碰触的时候,却被人狠狠地戳破了一切表象,褫夺了他的珍宝,将他扔入无边的黑暗。赤墨色的魔气纵肆,冲散了他今日精心与她搭配的发冠,墨发四散开来,眸中泛起赤色。
“你们放走了她。"百里笙踏空飞起,俯视着远处的三尊及其后的仙兵。“十年前的仇,今日的债,”他的语气漠然,冰冷刺骨,“我要你们的命。”身后的魔兵亦是魔气大涨,仙雾亦被染成了墨色。仙兵严阵以待,飞身而起结成法阵。
大战一触即发。
千钧一发之际,长昊仙尊迎着翻涌的魔气,艰难地上前一步:“花浔姑娘离去前,曾给魔尊留下一封书信。”
魔气微滞,百里笙怔怔看着那小仙手中的书信。即便隔着极远的距离,他仍一眼认出,那书信用的是人族的信纸,甚至信笺上的字迹,都与他的极为相似。
一一他曾亲手,一笔一笔教她习的字。
书信被魔力托举而起,百里笙拆开信笺,却在看清上方的内容时呆住。那与他相像的字迹,清清楚楚地写着几列小字:你曾骗我一次,我今日骗你一次,旧恩新债,自此两清。若因我之故两族开战,我会是你杀死的第一人。百里笙拿着书信的手渐渐收紧,到后来细密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