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着蛟蛇的痛楚……直到一点清明注入她的眉心,如同浑浊的血腥气中,涌现一缕清风,吹散一切污浊。
花浔猛地睁开双眼,看着头顶浅粉色的帷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气息渐缓,花浔方才看向一旁,而后整个人如遭雷击。神君此刻正安静地伫立在她的床榻旁,一身白袍如笼仙雾,低垂双眸,平和地望着她。
眼底深处,似乎潜藏着一丝她自作多情才会错认的忧色。恍若幻觉。
见她醒来,神君微微笑道:“方才,吾听见你唤吾。”神君的一如既往,嗓音温柔如清泉。
花浔定定听着,这段时日被迫远离神君的烦闷,被神君推出去的委屈,陡然在浓郁的夜色中迸发。
花浔忍不住坐起身,抱住了神君的腰身:“神君。”九倾感受着少女像先前一般,依赖地拥着他,神情微怔。被少女拥住的地方,泛着一丝陌生的热。
他迟迟回神。
前几日的异样,仿佛在此刻悄然散去。
其实,不过是依赖而已。
“可是做了噩梦?"温和的嗓音在花浔头顶响起。花浔下意识地想要在神君怀中点头,额角的长角却阻止了她的动作。花浔猛地想起什么,睁大双眼,如梦初醒。下瞬,她飞快松开神君的腰身,拽过一旁的被子,背对着神君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神君唇角的笑意淡了些,看着埋入被衾中的少女,垂眸敛目:“怎么?”藏在被子中的花浔声音嗡里嗡气:“您别在这儿了,我现在有些不好看。”甚至……她方才还顶着这副模样抱了神君。思及此,花浔心中更是止不住的难堪。
神君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安静一息,倏尔低低笑了一声。花浔听着如皎月清风般的笑声,恍如亘古的冰雪悄然融化,心口一动。想要从被子中探头,看一眼笑出声的神君,却又不想让神君看见自己此时丑陋的模样。
“样貌不过一张皮囊罢了。"神君清缓的声音徐徐响起。花浔闷闷不乐:“皮囊也分好看的和不好看的。”神君轻叹:“于吾,并无美丑之分。”
花浔的身子一僵,偷偷从被子下探出眼睛,一眼对上神君微笑的眉眼。他依旧那么好看。
仿佛由春风、月华与亘古的温柔糅合而成。神色间不见丝毫不耐与异样。
在这样宽和的目光下,花浔渐渐放下心房,将被子掀开,坐起身,不忘确认道:“神君真的不觉得……可怕?”
神君含笑道:“不。”
花浔抿了抿唇:“那难看吗?”
神君:“不。”
花浔得寸进尺:“好看吗?”
神君未曾言语,只沉吟几息后,安静望着她。花浔却因这细微的差别而开心起来。
她知道自己此时必然谈不上好看,可是,神君却没有直白地说出口。“神君。"前几日的郁闷与委屈也渐渐烟消云散,花浔仰起头,额角的长角也随之朝后仰去,明明已化成黑窟的双眼,却仿佛仍透着光亮。她凝望着眼前的神,刹那间突然理清了前段时日烦乱的思绪。她因不想远离神君,而做出远离神君这样的事,只会让自己陷入无休无止的纠结与郁结中。
不若坦然处之。
若有一日神君真的因发现她的心意,而将她赶离,最起码,她得到了更多时日的快乐。
神君仍在看着她,似在等她接下去的话。
花浔笑了起来:“我与云溪仙君今日去调查了妙手居。”神君:“吾知。”
“我是在那里中了妖毒的,"花浔想到什么,略显激动,“原本蛟蛇想吞噬云溪仙君的,是我危急时刻救了他…
神君笑意微敛:“吾知。”
“您这也知道?"花浔错愕。
神君忆及方才所见的妙手居的来龙去脉,沉默片刻后问道:“为何救他?”“谁?"花浔不解。
神君又静了一会儿,吐出二字:“云溪。”花浔实话实说:“因为我打不过蛟蛇,而云溪仙君法力高深,且当时能保护我逃走。”
神君观她神色,良久:“嗯。”
许是终于想开,与神君恢复先前的亲近,花浔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如同今晚的月色,明媚皎洁。
却没等她高兴太久,身体与脑海便涌现出一阵阵难以克制的饥饿。花浔习惯地将手拂过荷包,待发觉荷包仍旧一动不动时,猛然察觉到自己如今只是个凡人,早已没了法力。
没等她抬头,一抹金色闪过,荷包徐徐打开,几块桂花糕从中徐徐飞出。花浔惊喜地仰头看了眼神君,拿出桂花糕正要吞入口中,却又想到什么,将糕点拿给神君:“您吃吗?”
神君看她一眼,伸手接过,放入口中,香甜的滋味在唇齿之间徐徐漫开。神与生俱来的高贵使得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分外赏心v悦目。花浔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神君,我的识海不见了,灵犀蛊可也会随之消失?″
神君咽下糕点,平静道:“灵犀蛊入肉生根,正附着于你的脑髓之间。”花浔一怔,凡人的脑髓不似识海一般阔大,脑髓极其脆弱,稍稍刺激便可能痴傻,甚至就此一命鸣呼也说不定。
吃下几枚糕点,缓解了饥饿之感后,倦意紧随而至。可方才的噩梦仍令她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