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他立刻站起身，快步迎上来。
“眠眠。"他的声音低沉，手扶过来，试图稳住她即将倾颓的世界。掌心传来的温度是这冰冷空间里唯一的慰藉。“奶奶……“她开口时声音碎得不成样子，哽咽着，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都怪我，明明知道奶奶身体不好，还不陪在她身边，一心只想着出去玩，是我太任性了……”
自责和愧疚铺天盖地而来。
许凛没有说无用的“别哭"，只是稳稳让她靠着，轻和的话语落在她耳畔，“送来得及时，别担心，医生会用尽全力。”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被拉成纤细的丝，终于，抢救室的门开了。走出来的医生约莫五十岁，神色凝重却不慌乱。他目光先是落在许凛身上，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才转向姜眠，“老人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情况很不乐观，摔倒造成颅内出血，已经处理，更严重的是长期的肝脏衰竭，这次是急性发作。目前唯一的根治方案，是肝移植。你们好好老虑一下。”
肝移植……
这一天还是来了。
三个字像钉子一样嵌入大脑，随之而来的事庞大到令人眩晕的医疗费用、合适的肝/源、潜在的手术风险、术后漫长的小心养护……她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医生继续事无巨细地解释手术的急迫性、初步方案、以及保守治疗与移植手术的风险对比。
每一句话都像石头沉甸甸压在她稚嫩的双肩，几乎要将她压垮。许凛稳稳握住她手，看向医生，“薛主任，我想给我大伯打个电话。”这个被叫薛主任的医生眉头舒展开，恭瑾而认真地回答道：“嗯，许医生在这方面是最顶级的专家，这个手术交给他做是最稳妥的方案，如果顺利，我把病人的资料档案整理出来发给他，另外肝/源方面，我们会立即启动紧急的匹配程序，同时申请国内和境外渠道，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行，辛苦了。”
姜眠茫然地抬头，看向许凛。
他低头凝视她，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浮夸的承诺，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宛如磐石般的切实。
“这家医院，是我父亲早年投资建立的。“他顿了顿，眼睫耷拉着看她，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所以，别担心钱，也别担心资源，我会安排最强的团队，给你奶奶制定最稳妥的手术方案。”
昂贵的医疗费用、稀缺的资源，顶尖的医疗团队…这些足以压垮普通家庭的巨石，被他三言两语轻轻剥开。
不是炫耀，而是一种从容的、因为拥有所以可以大方给予的底气。泪水模糊了姜眠的视线，盖住那层迷茫。
许凛以为她是感动，坚实的手臂把她揽入怀里，轻拍后背，温声安抚：“不怕，有我在。”
这几个字有着镇定和信服的力量。
姜眠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布料下隐约传来男人稳定而温热的心跳，明明他的怀抱那么温实、可靠，姜眠的手脚却如同坠入冰窖般寒冷。她怎么会不知道许凛的背景和这家医院的联系。只是让她想象不到的是，她苦心经营这么久的事，突然有了着落。那些压在她心头喘不过气的大山，被他三言两语就化解，还答应得这么爽快、如此干脆利落，甚至不需要她过多的铺垫。他牢牢托住她的尊严，甘心俯身当她世界的支点。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我去打个电话。"他带着她在长椅上坐下，嗓音低沉。“嗯。”
许凛站在阳台，细长冷白的手指捏着手机，面色凝重地同听筒里人谈话，偶尔偏头过来，和她视线对上，薄唇微微勾起，眼眸里噙着让人安心的笑意。姜眠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不见的暗处，指尖掐得掌心发疼。
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们的关系，始于一场充满利用与算计的阴谋，他会是什么反应。
姜眠的心脏像被一只大爪紧紧抓住，现在她不是在深渊边徘徊。她已经身处暗不见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