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虔诚
天北私立医院在夜晚依旧灯火通明。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床上的人已经换上病号服,惨白的灯光映在立体的五官上,长睫在眼底投下浅淡的阴影。许凛安静地躺着,左手和劲腰上都缠着厚重的纱布,那双往日里总透着几分锐利和漫不经心的眼睛紧闭着,额头因为高烧渗出细密的汗水。此时的他,脆弱得像一件精心烧制却已出现裂痕的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许先生,许太太,这是贵公子的检查报告。”主治医生站在床尾,手里拿着刚出来的CT片子,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紧绷:“许少爷左肋骨骨裂,多处软组织挫伤,轻微脑震荡。目前看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好好静养。”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其他方面也会密切关注。”许父站在离病床半步远的地方,身姿依旧挺拔,深色的西装将他与这片白色隔开。他沉默地看着病床中央了无生气的人,和许凛有着几分相似的眉眼翻消着深沉的情绪,有心疼,有愤怒,更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开口时声音却是极力压制后的平稳,甚至有些过于冷静:“麻烦医生了。用最好的方案,务必让他完全恢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阿凛……”许母则完全失了平日的优雅雍容,她半靠在丈夫身侧,眼睛红肿,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保养得宜的手紧紧捂着嘴,好几次差点晕倒,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看着儿子毫无血色的脸,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他从小到大衣食无忧活蹦乱跳的,哪受过这种苦…是谁这么狠心?是谁把他打成这样!”说到最后,语调猛地拔高,带着崩溃的哭腔,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查!必须查清楚!我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许父适时地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
他没有回应妻子的话,眼底深处掠过的寒光,藏着无尽的思量。病房内的气压很低,因这无声的怒火而更加凝滞,医生和几个站在一旁的助理保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病房厚重的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只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姜眠就站在那缝隙之外,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手指不安地掐着掌心。她透过那条缝,能看见里面晃动的人影,能模糊听到许母带着哭腔的质问和许父低沉压抑的声音。
脑子里又浮现出许凛倒在她怀里时,那沉重的分量和瞬间染红她袖口的刺目鲜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走廊空旷,偶尔有护士推着车经过,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规律的声响,更衬得这一隅寂静无声。
她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了里面那份沉重与悲伤;也不敢离得太远,仿佛隔着这扇门,能稍微分担一点点他的痛苦。她只是安静地站着,像一株被遗忘在阴影里的小草,满心满眼都是门内那个脆弱的身影,以及自己无法言说、也无安放的担忧与拘谨。
嘎吱,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许父许母走出来。
正好这时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上前,低声恭瑾道:“许总,蒋司令到楼下了。”
“嗯。"许父的目光掠过墙角的姜眠,迈着步子离开。姜眠垂着眼眸,下一秒,余光里出现一双高跟鞋。孟清璃打量着她,眼眶尚且有些红,“姜眠,听说阿凛晕倒的时候你正好在旁边,告诉伯母,你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儿了吗?”姜眠抿了抿唇,说:“伯母,我不清楚。”她对此确实一无所知,一双杏眼澄澈,黑白分明,透着无辜和单纯。孟清璃知道她儿子的,虽说性格顽劣骄纵,但行事都有分寸,像这样乱了阵脚把自己送进ICU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听陈全说打架斗殴的第一现场并非学校,阿凛到底为什么受了重伤,还要强撑着去一中一趟。孟清璃略带深意地看着少女精致白皙的侧脸,有个想法若隐若现地盘旋在心头。
她淡声道:“他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明天还要上课,先回学校吧。”“嗯。"姜眠离开前,留恋地看了眼病房。没走几步,后面传来孟清璃的声音,“姜眠。”“怎么了,伯母。”
孟清璃斟酌了番,委婉道:“你给许佑安辅导了几个月了吧,看得出你很用心,佑安他也进步得很快,伯母想给你点奖励,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伯母觉得临近高考,你还是应该多花点心思在学业上,兼职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姜眠听懂了其中的深意,不卑不亢道:“知道了阿姨,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拿我应该拿的那部分,其他奖励就不用了。谢谢。”她礼貌地点了下头,转身离开了。
随着离病房越来越远,她的心也一点点下沉。说不清楚是因为丢掉这份高薪兼职而失落,还是因为别的。等姜眠回到学校,元旦晚会已经结束了,徐凇身为学生会的副主席,正在舞台上组织同学收拾器材,瞥见前门的身影,连忙跑过来。“姜眠,你刚刚去哪了?”
“有点急事。”
徐凇欲言又止,“高老师让你写一份千字检讨,明天交给她。”这个新来的带班老师一直看不惯她,姜眠早就有个心理准备,“还有吗?”“早自习和第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