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十二月
学妹小声道:“之前看你们说过话,还以为是同班同学会更熟悉些呢。“鸣雎淡笑了下,随口解释:“他和谁都能搭两句话,我们只会谈些公事而已。”
学妹说:“也是,祁神好像没有玩得特别好的人诶。虽然平时挺好相处的,但到底是另一个阶层,跟我们不太能聊得来。”鸣雎心头一震。
她忽然意识到,她一直被祁载阳的形象给骗了。他真实的性子是不太亲人的。
她过去一直以为,他和倪立轩玩得好。
现在回头看,倪立轩暗中给他使绊子的次数反而更多,他们两人倒更像是互不顺眼。
就连庄锡这种花花公子都和祁载阳处不熟。这家伙,真像一只养不熟的猫。
鸣雎摇头笑了下。学妹追问她在笑什么,她又抿紧唇,笑不出来了。她遥遥回望台上那弯发光的明月。
冰冷的明月。
他真的有什么在意的事物吗?
有真正的朋友吗?
身边有多少不得不相处维护的关系?
会恶心心吗?是心理洁癖吗?
鸣雎摇摇头,将各种奇怪的想法甩出脑袋。她居然在黑暗中担忧起台上闪闪发光的笨蛋来。她自嘲地笑自己荒诞。持续两天的讲座结束,人们纷纷起身离场,涌向操场,开始准备比赛。祁载阳跟在专家身后,一起踩过礼堂的红绒地毯。鸣雎一见他们起身,就立刻退到侧门外,以免被礼堂里的观众注意到。她是工作人员,被别人看见在侧门偷听,会显得他们不专业。她退到门外,倚着墙等待人群散尽。
礼堂的喧嚣渐渐平息。人走光了。
鸣雎从侧门重新走进礼堂,却见层层幕布前,祁载阳靠在柱旁,笑意盈盈。礼堂外人影往来,几个科协成员在收尾陈设。礼堂里倒显得空旷,仿佛世界被隔绝出一隅小宇宙。
鸣雎抬眸看了眼他,视线微转,示意他离开。祁载阳没说话,跃入观众区,提步沿阶而上。鸣雎同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礼堂外的光愈来愈近。眼前启开一道天光的门,祁载阳走在前方引路。
他没回头,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声音还算清晰,刚好能落进鸣雎耳朵里。他说:“我回来找设备。”
鸣雎两步走近,从包里拿出小糕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将糕点塞进他手心。
他似乎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她。
鸣雎弯眸笑道:"比赛加油。”
有几个同学走进礼堂来收花篮。祁载阳没出声,默默往门口走。行动之间,手背偶然同她相撞又分开。
直到他走到礼堂的门口,雪白的天光如圣光照满整道门。祁载阳忽然驻足,蹭了蹭她手背。他望着雪白到模糊的天光,不回头地说:“来看比赛吗?”
鸣雎脚步不停,经过他身旁,走进那片雪光之中。她也轻声说:“不去了,我有自己的比赛。”
她走出了那道门,再回头看时,男生静静立在门后,身后是无边的黑夜。那道门越来越窄,他越来越纤细,渐渐就消失在视野中。室外林木盛大,飞鸟环游。
鸣雎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你们要努力进窄门。①”通往幸福的门太窄了,窄到容不下并行。
离开礼堂,她开始和剩下的同学一起收拾大厅里的残羹冷炙。大量食物被丢进垃圾桶,发出一种腐烂的甜香。精致的糕点摔碎在垃圾桶上,残留下米色或浅绿的渣滓。
像是油彩溅射出的痕迹。
很快,食物就堆满一桶,甜蜜的香气馥郁,令人一阵阵头晕。她们将垃圾袋扎紧,丢进校园里更大的垃圾站。
等到明天,这些垃圾会出现在这座城市最大的垃圾山上,被城市里的流浪动物偷走一点用以裹腹,剩下的则埋入地下。鸣雎扔完垃圾,在道旁水池洗手。黄叶自枝头坠落,飘进水池,在清水中浮沉。
她仰头望向苍蓝的天空。
埋入地下的垃圾再见蓝天之时,究竟会成为满园植株的养分又化作黄叶飘零,还是会成为地下的沼气撑起一座城市的照明呢?或许,所有人都终将平等地化作垃圾死亡,又迎来另一种新生。至于她的天空和未来在何处?
她不知道。
她看不清前路,只能在当下填平土地,然后往前走,努力挤进窄门,即使放弃一切。
秋风起,金叶摇动。隔着层层林荫,绿茵场上欢呼声震天。有无人机飞出树梢,悬停在蓝天中,拍摄这场比赛,记录同类的身姿。鸣雎洗完手,任秋叶在水池中打着旋儿。
秋叶逐渐沉没,她走进黄叶深处,远离身后的喧嚣,直到天上的无人机也浓缩成一个黑点。
实验楼的外墙刷着淡黄色的漆,虽然是前两年刚翻新的楼,但仍有种古朴的气味扑面而来。
鸣雎打开实验室的门。
明亮的实验室里,已经有零星几组同学在进行实验练习。实验设备嘀嘀嘟嘟,发出沉静的电子音。
窗下的小花园开满了金色桂花。
鸣雎找了台空闲机器,开启电源,调制相位。秋阳从树梢滑落,夕暮的云彩染红了示波器的绿色波谱,显得屏幕昏暗难辛。
灯光大亮,有人按开实验室的照明灯。雪白的灯光将夕辉驱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