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十二月
学校里有一条很长的白石走廊，仿的是古希腊神殿，立满了二十四条爱奥尼亚柱式。
走廊外种满了地被植物，中间植立着几株巨大的地中海柏木。鸣雎走进廊道时,阳光经过石柱顶，斑驳成一道道金色的涟漪。石柱年代有些久远，或许是做了仿古设计，爬藤植物爬了半边，金红中间杂着翠绿。
她左边是大片空旷的绿地，柏木茂盛得像神话传说里的天柱。右边则布满了学生涂鸦作品，斑斓迷幻的色彩上墙，每一届学生都在这里留下了一点时光印记。
像是漫步于一条穿越时空的隧道。
鸣雎脚步尚算轻快，在石柱间回响。爬藤植物在眼前垂下大片的叶子，叶子摇曳，人的影子浮在叶片上晃晃悠悠。
她回头，洁白的廊道伸向白光笼罩的远方。廊道里除了她，没有行人。巨大的石柱旁倒是藏了一片衣角，一双眼睛，地上漫出一道人影，漫在碎金般的阳光里，漂荡不息。
她忍笑道：“出来吧，当我看不见你吗？”红绿相间的藤叶分开，走出一段白衣黑裤，阳光一照，倒是显得分外干净。祁载阳缓步走向她,仿佛在幽林的海洋里行走。鸣雎冲他招了招手，他立马大步跑过来，跟在她身旁。“你不去准备下周比赛，跟着我干什么？"鸣雎笑着转身，继续往实验楼去。祁载阳一步一步踩着光影，抬手分开落向她头顶的藤叶。他没说话。
鸣雎顿了下，疑惑地望向他。
他笑着眨了眨眼，跳下廊道出口的石阶，还向她伸出手掌。鸣雎乐了，打了下他手心，清脆的一声响，没接他的手。她自己跳下三层石阶，走上一块块草间石板。
祁载阳虚虚抓了下空气，扭开了头，不再和她并行，改成跟在她身后了。鸣雎回头瞪了他一眼，问道：“你还不说话？”他张了张嘴，只发出气流的缥缈声音，像是微风吹过似的。他说：“我是哑巴。”
“你！"鸣雎被逗笑了，捧着肚子摇头，“神经啊你。”“这不是很听话嘛。"他哼哼唧唧，还是气流声。鸣雎瞪着他，简直想跳起来敲他脑袋。她忍住这种冲动，但偏偏祁载阳还扬着头和她对峙上了，脖颈下端却露出一线蕾丝的细边。他喉结滚动，从细边下压进去，又滚出来。斜阳窜出云雾，斜斜洒了一层金辉。鸣雎踮脚，屈指敲了下他额头。他弯弯的眼睛瞪圆了，圆溜溜的，玻璃般晴朗清澈。鸣雎还以为他会后退，可祁载阳双手扶住她的肩，扶着她落地，然后倾身将脸送到她眼前。
轻风吹进鸣雎耳朵里。他很轻很轻地问：“我可以和你说话吗？”鸣雎抿唇笑，瞥了眼四周。四野无人，只有巨大的地中海柏树支撑着天与地。
她心情还算愉快，问他：“说吧，你要说什么？”“你去实验室吗？”
“你不准备你的比赛，跑来问我去不去实验室？"鸣雎叹其不争地戳了戳他脑门。
“我也想去实验室……“他小声嘟囔，“我还没有分组。”“你是说那个实操分组？"鸣雎沉思了一会儿。她之前答应给祁载阳拉个分组表，后来事情太多，她没心情再拉表了。倒是没有忘，只是暂时搁置在一边。
“等我回去把表发给你？"鸣雎问道。
“你们组可不可以……”
“不可以哦。"鸣雎笑着掐他的脸，推着他直起身。他神情变得相当委屈起来。
鸣雎掐了掐他的脸，软软的。她掐着祁载阳嘴角向上，一松手，他唇角又落下来，还是没有笑，只乖乖盯着她。
鸣雎挤了下鼻子，凶了他一眼。
祁载阳才完全站直，身姿如青松。他笑得无奈：“好吧好吧，我只能做无家可归的孤家寡人。”
“别闹，过来一点。"鸣雎踮起脚，拽着他领口靠近自己，替他重新系好歪了的蕾丝颈带。
她将蝴蝶结塞进他衣领下，问他：“顶脖子吗？”“不会。"祁载阳声音在她指腹震动。
鸣雎下意识按了按他颈窝，一按下去，两根纤细的青筋就浮出颈下皮肤。“过敏呢，好点了吗？"她又问。
“还好，有一点点痒。"祁载阳扯了扯衣领。逗他实在是好玩，鸣雎完全笑出声来，心情非常好。她哄他：“好啦，快回去准备比赛吧，组队的事下次再说。”他弯眸点头：“好。”
鸣雎又恶趣味地逗他：“你是想我赢你呢，还是想和我组队呢？”祁载阳抿了抿唇，好像卡壳了。他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极为挣扎和纠结。他卡顿了很久，又低下头软声说：“希望你开心。”“你这么乖？"鸣雎有些意外，“你这样会被人欺负的。”“嗯……“他似是在思考，“我们在说的不是这件事，希望你开心，这是实话。”
“嗯？”
“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不愿意，我不会强求。“祁载阳往后退了一步，“你想赢，那就会赢，我不会谦让，你不需要我谦让。天理应然，昭昭可鉴。鸣雎：“那你呢？你会输吗？”
祁载阳骄傲扬头：“我也不会输。”
“左右互搏。"鸣雎笑着摇头。
“那也不会输。"他嘴硬道。
当然不会输。
她赢了，便是他的胜利。他赢了，一切荣耀也只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