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那些兄弟就亲自动手,打他骂他,他气不过,打了回去,那些兄弟告状到各自妃嫔那,于是她们又来燕妃宫里耀武扬威,惩罚她,要她跪下赔罪,还让她管好自己的儿子。她们不惩罚李承玦,因为李承玦无论如何都是皇子,但燕妃不是,她只是一个低贱的、被送来和亲的弃子,便是死在宫中都不会有人在意。连圣人都忘了这么个人,谁会来给她撑腰呢?数九寒天,年幼的李承玦看着衣衫单薄的燕妃跪在雪中,穿暖袄的侍婢″啪“啪",甩臂掌箍她的脸。
那些穿着大氅的妃子捧着手炉,在廊下轻飘飘地教导燕妃:“你是异族,不懂中原规矩我不怪你,可是你那什么檀罗国连尊卑都不分么?你若再教不好,我只好带走十四殿下,在我手下亲自教了。”年幼的李承玦,他被两个手劲大的内侍强按着,看着燕妃在雪地里受刑。他挣扎,咆哮,嘶鸣,可是他们的宫殿位置又偏又远,与冷宫无异,根本没人会来救他们,也没有人会听见。
他那时七岁,竞生生从内侍手下挣脱,跑过去护住燕妃,红着眼睛大吼,如小兽一般:“不许动我母妃!”
惠妃气得伸手一指,珠钗都在晃,她声音尖锐:“给我拉开他!”她骂:“废物东西,连个孩子都按不住,给我继续打!”李承玦被强拉回来,这一次,几乎被按在地上,彻底制住。惠妃勾唇冷笑:“瞧瞧,这就是你生出来的好儿子,跟你一样不懂规矩,野蛮凶残,难怪圣人厌弃。”
巴掌越来越重,燕妃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她冻得皮肤发紫,整个人几近昏迷,被人押着才没倒下。
惠妃觉得终于为皇儿出了气,她伸出手,慢悠悠地舒展指甲:“妹妹,姐姐好心再教你一句:这人哪,孩子再多,他们也只偏爱和自己最像的那个。纵使你生了龙子,又有什么用呢?沾了不干净的血,你还指望他将来能继承大统吗?哈哈哈哈哈哈!”
她慢悠悠转身,走到李承玦面前,用鞋尖挑起他的脸。眼神轻蔑。
“贱种。”
“要怪就怪你母妃,什么时候入宫不好,偏偏在我诞下麟儿之时……”她收回脚。
“今日先饶了你,再敢动我尧儿,我要你们母子的命。”后来又发生过什么,李承玦没有再说。
可是还能说什么呢?他那么小,被人欺负连保护他的人都没有,母妃因他受折磨,可他说燕妃从未怪他,哪怕一句。那时,幼薇听李承玦说了这些,整颗心都揪痛起来。她无法回到过去保护他,只能用力去抱住眼前这个李承玦,抱得紧些,再紧些,希望那些拳脚和伤害都不要落在他身上,希望他从此不要再经历任何风雨,她想为他遮挡。
因为心疼,她连呼吸都带着痛,声音闷闷的。她靠在他怀里,很小声对他说:“往后,我会对你好。”李承玦怔愣了下,略显僵硬地回抱住她,又或者说那根本称不上回抱,只是把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肩上,手臂还与她的身体保持距离。良久,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
“好啊。”
他在她发顶说。
以至于先帝驾崩那日,他说想入宫保护六皇子,想在这场夺嫡中挣一个功劳保证自己不殒命,她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否则还能怎么样呢?他空有皇子之名,实则一无所有,人人厌弃他的血脉,若无功劳傍身,将来谁会保护他呢?而自己能够帮到他,且只是这样一点点小事,只要李承玦能过得好,这又算得了仁么呢?
她保护不了过去的他,那便希望他往后能好过一点吧。可是。
幼薇垂下眼,不知怎么,心口再次变得闷闷的,胀胀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大概因为。
没有任何变化吧。
无论从前现在。
他经受的那些,现在还在接受。
只不过骂他的人,从宫婢、皇子、妃嫔,扩大到了天下臣民百姓而已。处境没有任何改变。
诚然,她已经知道从前与李承玦的一切都是一场巨大的欺骗,但是这些旧事,总不会是李承玦故意编造出来的。他提起这些事的时候,神态淡淡的完全置身事外,像在描述别人的事,可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不似作伪,越是过得不好的人,越不希望让人知晓自己过得有多不好,那并不值得骄傲。李承玦说起旧事也都是一笔带过,饶是如此,幼薇也能从中拼凑出种种细节来,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她也愿意相信他那时没有骗她。
如果真的骗了,那她只好自认倒霉。
反正她让人骗得已经太多,多一件少一件也不会显得她聪明到哪去。她心下闷窒,一点点收拢思绪。
纵使她知道李承玦从前过得不好,也知道他现如今的皇位坐得艰难,可这些都不是他欺她、骗她,如今又反复戏要她的理由。既说要送她一桩好姻缘,再与她划清界限,现在又为何要来关心她,打扰她?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嫁给庄怀序虽出乎意料,却也是很幸福的事。她已经不想再接触他,也按他希望的那样不纠缠,更不提从前的事给他添麻烦,到底要怎样,才能让李承玦停止这一切?
幼薇伸手,准备给干桂花加些糖,然而看到一旁的盐罐子,她心下莫名一动。
悄悄回头望了望,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人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