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
一名满脸伤痕的妇人冲了上来,她是被解救出来的包衣。
她没有哭,只是当着几万人的面,猛地撕开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后背。
全场一片哗然,那是无数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背上,没有一块好肉。
烙铁的印记、鞭痕、刀疤,密密麻麻,宛如一张狰狞的鬼画符。
“这就是清国的恩典!”妇人指着皇太极,声音嘶哑如厉鬼,“奴家丈夫只因多看了旗主一眼,皇太极!你也是人养的?你怎么不睁眼看看!”
紧接着,一个年轻人冲上台,展示着背上那个像征着“逃人”的屈辱烙印,讲述着全村因为藏匿逃人被集体坑杀的惨剧。
一个个血淋淋的故事,如同重锤一锤接一锤地砸在在场每一个汉人的心头,也砸碎了皇太极苦心经营的那点可怜的威严。
原本被恐惧压制的人群,开始躁动了。
那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正在被更为暴烈的仇恨所取代。
有人开始抽泣,有人开始咒骂,有人握紧了拳头,眼珠通红。
“该死————真该死啊————”
“俺爹就是这么死的————”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声音初时如蚊呐,渐渐如溪流汇聚,终成江海咆哮。
杨嗣昌见时机已到,猛地转身,大袖一挥,指向公审台下的文书官:“呈罪证!”
数十名锦衣卫力士抬着几大箱文书上台,当众开箱。
“正黄旗包衣名册在此!此乃铁证!皇太极府下,圈禁汉奴一千三百馀口,虐杀无算!”
“正蓝旗圈地文书在此!掠夺良田三万顷!”
“《逃人法》谕令原件在此!令谕:凡窝藏逃人者,斩立决,邻里连坐!”
杨嗣昌每读一份,便从中抽出一卷,狠狠地甩在皇太极的脚下。
“啪!”
“啪!”
“啪!”
那一声声脆响,不象是扔书,倒象是大耳刮子抽在皇太极的脸上。
“人证在此!物证在此!皇太极!多尔衮!豪格!”杨嗣昌厉声怒喝,气贯长虹,“尔等还要狡辩吗?尔等所谓的满万不可敌”,便是建在这些老弱妇孺的尸骨之上吗?!”
“这便是你们的王图霸业?!简直是一”
杨嗣昌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两个极尽羞辱的字眼:“下作!”
皇太极的身子晃了晃。
他看着脚下散落的那些名册,那是他治国的根基,如今却成了他万劫不复的催命符。
他抬起头,看着台下那几万双喷火的眼睛。
不再有恐惧。
那眼神里,只有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疯狂。
皇太极知道,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汗,他成了一只被剥了皮扔在烈日下暴晒的老鼠。
杨嗣昌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或者是说,已经不需要了。
审判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环民意的裁决。
天穹之上,阴云早已散去,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刺下来,照得那漆黑的高台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杨嗣昌整了整衣冠,并没有看向那些犯人,而是缓缓转身,面朝广场上的数万百姓,以及更远处望楼上的大明天子,深深一拜。
随即,他直起身,展开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这是早已拟好的判词,但此刻读来,却有着千钧之重。
“咨尔多尔衮、豪格、阿济格等,助纣为虐,屠戮生灵,罄竹难书。皇太极,僭越称尊,首恶必办!”
“法理虽有定数,然人心自有公道!”
杨嗣昌猛地合上圣旨,上前一步,几乎是站在了高台的边缘,对着那人山人海,运足了中气,高声咆哮:“辽东的父老乡亲们!朝廷不管他们自称什么汗、什么王!在尔等眼里,他们杀了你们的亲人,抢了你们的地,他们是什么?!”
台下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贼!!!”
“是贼!是强盗!是畜生!”
杨嗣昌再次高举双臂,声音嘶哑而激昂:“依大明律!依天理人情!此等罪孽深重、人神共愤之徒,当处凌迟极刑!
碎尸万段!”
他猛地指向皇太极:“此判!尔等—服,是,不,服?!”
这一问,如滚油烹火。
“服!!!”
几万人的呐喊声汇聚在一起,声浪如有实质,震得凤凰楼的废墟簌簌落灰,震得浑河之水为之倒流。
“杀!杀!杀!”
“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无需动员,无需排练。
这是压抑了数十年的血泪,在这一刻的彻底宣泄。
无数只手臂高高举起,如同复仇的森林。
那声音直冲云宵,仿佛要将这苍穹都捅个窟窿。
皇太极面色惨白,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满地的罪证之中。
豪格早已瘫软如泥,屎尿齐流。
而坐在望楼之上的朱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