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内,无数传令兵的马蹄踏破了宁静,如一道道离弦之箭,从这座中心大营射向四面八方。
军令、政令、文告,如同奔涌的血液,自这颗帝王心脏泵出,通过无数条急促而滚烫的脉络,输送向这片广袤而苍凉的白山黑水之间,带去天子的意志
那意志是刀锋,是烈火,也是甘霖。
御帐之内,光线依旧昏黄,伽南香的青烟依旧盘旋。
但御案上,已不再是那一张孤零零的舆图,而是堆起了半尺高的各式文书与军报,象一座小小的山。
朱由检换了一身更为简便的箭袖常服,正垂目看着手中刚刚呈上的一份战报。
那是一份用快马自南路加急送来的军报,墨迹淋漓,带着前线的硝烟与血气。
他看得极慢,仿佛要从那寥寥数行字里看到战场的每一个细节。
侍立在侧的孙承宗与杨嗣昌摒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知道,这是三路大军出征后御前接到的第一份正式捷报。
许久,朱由检才将那份军报轻轻放下,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唯有一片如同冰雪般的冷静。
“曹文诏动作很快。”他开口了,“朕给他三日期限,他只用了两日,第一份捷报便到了案前。”
他拿起那份战报,递给孙承宗:“先生也看看吧。鞍山驿南三十里,破镶蓝旗一牛录庄园,斩顽抗旗丁三百二十馀,解救汉奴近两千。干净利落,是他的手笔。”
孙承宗接过战报,花白的眉毛扬了扬,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由衷的喜悦:“曹将军勇猛,陛下知人善任。此一战,必能极大震慑南路残敌。”
朱由检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扫过那片已经派出大军的土地。
军事上的铁血清剿,如同狂风过境,正将建奴盘踞数十年的根系连根拔起。
而这,仅仅是开始。
朱由检的目光从舆图上的刀光剑影移开,落回到了沉阳城,落到了杨嗣昌的身上。
“军务之事,暂且依计而行。犁庭扫穴,急不得。”他的语气转为平和,带着一丝考较的意味,“嗣昌,那奉天经略安抚司”的摊子,你在城内铺得如何了?”
这才是另一场更为关键的战争,一场收拢人心,诛伐魂魄的战争。
他站起身踱到帐口,掀开一角帘幕,望着外面森然的营盘。
“建奴主力虽灭,然其散兵游勇,各处牛录庄园里的丁壮仍是心腹之患。此刻他们惊魂未定,如丧家之犬,乃我军士气最高,敌胆最寒之时。
若稍有喘息,让他们串联起来,化整为零,与我等纠缠于这白山黑水之间,则辽东永无宁日!
须得以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这一战,不仅要打,还要大打!”
他回过身,目光炯炯地看着帐内诸人:“传朕旨意:凡清剿所得,牛马、金银、粮草、布匹,除堪用之军械、马匹需上缴三成充公外,其馀七成,尽数归于出战之将士!斩获敌首者,官升一级!
解救汉奴多者,另有重赏!朕要让将士们知道,为国尽忠,亦可富家!”
“以战养战,以功赏功!”
杨嗣昌听得是心头一震,这位以文官之身骤登辽东政治舞台的内阁学士,此刻才真正领会到这位年轻帝王在堂皇正道之外,那份驭使人心的帝王心术。
他立刻躬身道:“陛下圣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此一来,军心必将大振,清剿之势,定如汤沃雪!”
“陛下————”孙承宗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朱由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深深一揖,“老臣,遵旨。”
是啊,皇帝考虑的,早已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低的成本,将整个辽东彻底消化,变作大明真正的疆土。
妇人之仁,在此刻,只会是取乱之道。
于是,天子旨意再出,三路大军便如三柄烧得通红的铁犁,在天将破晓之时,带着对战功与财富的渴望狠狠地插入了这片刚刚被斩去头颅的土地深处。
一时间,整个辽东大地风雷激荡。
捷报,自第三日起,便如雪片般飞入御帐。
“启禀陛下!曹文诏将军急报!于鞍山驿南三十里,破镶蓝旗一牛录庄园,斩顽抗旗丁三百二十馀,解救汉奴一千九百人,缴获牛马六百馀匹,粮千石!”
“启禀陛下!祖大寿将军奏报!已于抚顺关外,全歼正白旗固山额真阿济格残部,阵斩其子,俘虏三百,馀者溃散山林,正在搜捕!”
“启禀陛下!赵率教将军奏捷!已拔除赫图阿拉外围三座大寨,斩首五百级,当地汉民纷纷持械来投,以为向导!”
每日里,御帐之外,总能看到那些背插令旗,满身尘土与血迹的传令兵,翻身下马,高擎着战报,嘶哑着嗓子,在禁军的指引下冲入大帐。
而每一次战报的传来,都让大营中的气氛愈发高昂,也让沉阳城内外那些尚在观望的各色人等,心中愈发敬畏。
军事上的铁血清剿如同狂风过境,将建奴残馀的抵抗力量连根拔起。
而与此同时,另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也由杨嗣昌主持的“奉天经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