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欲绝,一面又抽噎着喊青沐,“去,去请皇上来。若来日出了事,只管推到我身上。”
皇后叹息:“叫他做什么呢?皇上又不是华佗再世。何苦来,费这些功夫。”她的目光眷恋地落在妹妹的脸上,看着那和自己相似的容颜,窥伺着一点少年时的绮梦,“汐儿,你不听姐姐的话了么。”
虞澜汐大哭起来,悲泣难言:“姐姐……”
她磕磕绊绊地从床边爬起来,一步三摇地往外走去:“姐姐,我去了,你等我。”
皇后温柔地凝望着她的背影,看那轻飏的风袂一点点地离去,眼中清如明鉴,没有一丝泪意。她将目光慢慢投向于殿下侍立的二人身上,温然道:“你们也下去罢。”
婵落有些迟疑,瞟着青沐的脸色,皇后的口吻却多了些不容置疑:“下去。”
青沐婆娑着一双泪眼道:“娘娘,奴婢与婵落就在殿外候着,娘娘一有吩咐,奴婢就进来。”
皇后的笑容淡淡,轻轻点头。
等到殿中重归寂静,窗下的金猊吐出一片覃覃香篆,徘徊在檐楹上,如梦如织。紫烟轻盈地覆在玉人的面上,比上好的软烟罗更甚,濯清尘于瞬华,化溪雪于流光。
皇后静静凝神,澄心默照,渐渐地,她觉得不那么累了。她缓缓支起身子,搴帷下榻,手执兰釭,来到玉案前。
“胧月下,兰泽畔,窈窈一株昙。依依情郎赠。妾平之培,君施之霖。清蟾徊西天,执子之手向夜阑。
北风紧,素雪寒。槁槁一簇昙。念念望君来。妾执泪眼,君杳无迹。冷月自东还,碾落化尘无人怜。”
皇后轻声唱着。这是她年轻时最爱听的一首曲子,名为《昙华词》。声调哀婉,如歌如泣,诉说着男子的冷心薄情。
“阿韫,你有多久没唤我的名字了?我不叫皇后,不叫太子妃,我有名字,其唤澜沅。澜波叠翠,沅水含烟;初如沅水净,行似澜波阔。怀澄明而赴山海,守本真以展鸿图。澜沅之名,含山水之韵。这是少时你对我说的话,我记了一辈子。表哥,自我记事起,我便知要嫁给你。我视你为夫君,视你为家人,可是我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皇后说着,又不住咳了几声。好容易捱住了,她勉力支着身子,用红烛照着,颤着手打开了傍边的黑漆嵌螺钿百子图拣妆,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她从里面拿出一轴画卷,映着微弱的烛光,缓缓展开,是一幅瑶英瞬华,依旧舒卷如新,恍若昨日花容宛在。她低低叹了一声,从案上的紫砂仿生竹节笔挂拿起一管柔翰,濡毫蘸墨,于画间留白之地,提笔而书。观其为:
皇城贵女又如何,初度便为家中棋。
襁褓之间定情缘,碧玉妆成凤辂辞。
箫琴悠悠韶光慢,窗烛依依昙华绽。
薄命母逢薄命女,含悲装欢贺新媛。
奉天承运正坤仪,势长家宰貔貅胃。
宫门似海杳无迹,子夜梦回阑干泪。
琴瑟在御无静好,稚子病忧慈母心。
玉楼笙歌舞影动,月殿婵娟笑语轻。
风送荷香梅雨霁,海棠谢却落九泉。
恸忆子殇鬓斑白,病闻添玉帝欣然。
明枪易躲寿松迹,暗箭难防毒蛇痕。
清漏声声繁华尽,月影沉沉仙乐闻。
叹余一生浮萍世,空有来人长唏嘘。
金风玉露何堪伤,昙华零落不复初。
题罢掷笔,皇后又扶着玉案喘了半晌,脸上早已是泪如雨下,哀哀道:“汐儿,你多保重。姐姐太累了,姐姐要回家了。”她将烛盏一推,灯油泼溅,星火瞬间舔舐素宣。昙花的虚影在烈焰中哀哀挣扎了几下,悲鸣数声,化尘而去。皇后猛地吐出碗大一升鲜血,朱色的丹砂染红了残余的画卷,她伏在那朵残英败蕊上,香沉烟杳,魂归碧落。
却说宋湘宁回到宜华宫后,因念着今日诸事种种,心中总是放得不下,即便熄灯就寝,终究睡得不甚安稳。
半梦半醒间,似乎又见到今夜所见的那人,着一袭白衣,玉立于竹林之间。清邈出尘,视如阆苑谪仙。这一回,他的面容不再模糊,轩眉星目,皓齿丹唇,皆是清晰可辨。
“阁下尊颜,恍若班荆旧识,不似素昧平生,不知何时可有过一面之缘?”宋湘宁失声问。
他浅笑摇首:“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三生石上名已定,何必相负溪山情。姑娘不必萦怀。”
竹林中有一对燕侣相伴飞来,翾风卷起几簇细小的竹花姗姗落下,他循着林中幽径翩然离去。
宋湘宁驻于原地,久久失神。风意阑珊,竹叶飘零,如脉脉相思,似一厢闲愁。她听到自己轻轻的喟叹,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命矣奈何,万般离聚皆维天定,怎付复奚言何妨。
朦胧间,耳侧似有唤声传来,宋湘宁眉心一皱,迷蒙着睁开眼,雪信焦灼的容颜映入她的眼帘:“娘娘,杏华阁来人传,瑾修仪娘娘要生了。”
宋湘宁倏然惊觉,猛地坐起身,不及定神,便靸鞋下榻道:“快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