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么?”
公西韫的容色柔和而疏离:“皇后,你心知虞家已是朝不保夕,强弩之末。既是强弩之末,朕还有何忧虑?”
有惊雷滚滚轰鸣在皇后耳畔,如蛛网般的血丝蔓延在她的眸中,她颤颤着抬起手:“你,你……”
公西韫淡淡按下她的手,眸色微冷:“皇后想说什么?”
“皇上,臣妾的父亲是您的亲舅舅,臣妾的兄弟也是您的表兄弟,便是您的身上也流着虞家的血,皇上,皇上!”那声音陡然变得凄厉,恍惚为琴瑟断弦之势,“宸安皇后是您的母后,也是臣妾的姑母,皇上如此恩断义绝,哪怕姑母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得安宁!”
皇后此刻的大恸却与皇帝的冷静形成巨大的落差,他冷漠道:“天家无父子,皇后如今连这个也不明白了。朕虽寡断失毅,却不是昧于治道之君。虞家虽为朕之外戚,但朕更是公西氏的帝王。皇命胜过一切,朕不能不舍私奉公,大义灭亲。皇后,奉国公这些年倚国丈之势做了多少违法乱纪的勾当,你不会不知。身为皇后,你不能约束亲族,反屡屡纵容,不是朕灭情绝义,是你们辜恩负义。子弱则母盛,诸吕乱汉,贾氏祸晋,千百年来,此间之例不胜枚举。大靖百年基业,不可一朝尽毁于此。”
皇后听到如今,已是万念俱灰。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愿再求,因为她深知,求也无用了。侍君多年,枕边之人是何许人也,她最清楚不过。皇帝的性子柔而不挠,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再不会有转圜的余地。她悲切泣语:“臣妾这个皇后,无论是对皇帝还是虞家,都不过是一个摆设,一个吉祥物。臣妾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又能管得了谁呢?时也命也,臣妾认命了。敢问皇上,会如何处置臣妾的母族?”
公西韫止水般的面容起了一丝波澜,他抿了抿唇,微微侧首:“卖官鬻爵,欺民霸田,构陷朝臣,”他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僭越礼制。”
皇后的眼睛瞪若铜铃,她失声道:“不、不会!父亲他不会!”
公西韫望向她的眼神再没有一点温情:“虞正隶私藏玉玺、僭用龙袍,皇后以为,朕的金縢卫是尸位素餐之辈么?皇后,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死罪,死罪……”皇后反复斟酌着两个字,唇际弯起的弧度如天边冷月,笑得悲苦万分:“皇上是不是要诛虞氏九族?”
公西韫到底顾惜她忆子卧病,脸上现出颓然之色,温言款语道:“澜沅,你现已病成这样,别再烦神了,还是以好好养病为要。无论如何,你都是父皇亲册的太子妃,朕亲立的皇后。”
皇后苦声哀求:“承蒙皇上垂怜,臣妾能最后再求皇上一桩事么?”
公西韫目光沉沉:“你说。”
皇后絮絮低语,虚弱的声气隐去了语中的怯意:“皇上,臣妾的父兄罪该万死,臣妾不敢求情。可是汐儿不会知道这些事,汐儿也是臣妾的亲妹妹,臣妾……恳请皇上能在妾身去之后,对汐儿稍行顾念。”
公西韫脸色不善,声音冷了下来:“皇后,虞家送她进宫来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朕也清楚,难道非要朕将这层纸捅破,你才死心么?你们一心只想虞家女世代为皇后,是吗?”
皇后心里顿生羞愧,更有抑制不住的伤心与痛苦蓦然涌上心头,如烈火焚身般煎熬:“臣妾只是不想汐儿韶华盛年无辜受累,同她的姐姐一样命薄无福。偌大的紫禁城中,不过是多一名弱质女子,于皇权君治,未及分毫之胁。皇上何至于如此不容人?又何至于如此伤臣妾的心?”
公西韫的面上浮现出愤然的神态,前尘往事遏止不住地纷涌上来,他冷声质问:“你问朕何至于如此不容人,那澜沅你扪心自问,你自己便有一副慈悲心肠吗?从前在东宫之时,有许多事,朕不是没有疑心过。燕昭训如何失足落水,容承徽又如何小产病故,且自你嫁入东宫十年,只有你太子妃一人诞下了子嗣。澜沅,朕从前不与你深究,一是为顾全你与承儿的颜面,二是朕不愿相信,素来温婉和善的你会有两副面孔。旁人说的朕不会相信,此刻朕只想听你一句话,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皇后的双唇血色尽褪,齿间耐不住寒似的打颤,她凄惨地呜咽:“无论这些是不是臣妾做的,报应也已都冲着臣妾来了。她们说的不错,嫡长子势必要从臣妾腹中出来,亦必要保他能稳稳地坐上太子之位。若说臣妾是情非得已,皇上必然嗤之以鼻。皇上认定臣妾蛇蝎心肠也好,鬼迷心窍也好,横竖臣妾此番说出来,也免得落入阴司地狱中再受一重苦楚。到了终是一场空,臣妾此生称得上是枉费周折。”
因心中早有思量,听她此语,公西韫也并不震惊,只是不觉皱眉道:“‘她们’是谁?”
皇后恍若未闻,只顾着沉浸在自己伤郁难平的苦境中,哀哀道:“皇上既已这般问了臣妾,臣妾也有不得其解之事要问皇上。否则臣妾即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公西韫不经意地摆一摆手:“你问。”
“皇上痛惜承儿毙命,却只在丧仪哀荣上大做文章,而不是严稽按查,也是要顾全何人的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