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0章
春狩是男子的主场,头一日尤是。
圣上亲自领头,射出春狩的第一箭,皇子朝臣紧随其后,浩浩荡荡的骑队自猎场散开,场面在盛京来说,可算磅礴宏达。圣上亲自下场射猎,自是无人敢与其争锋芒的,圣上自己也知,加之近几年来身子体魄大不如前,故在猎场跑上几圈,射下几头猎物以示旗开得胜的好意头后,便会提前回营休憩,以将猎场留给年轻一辈发挥。而圣上射得的猎物会在晚间按品阶逐一分赏,另还设有彩头、奖赏,以激励场上众人的狩猎兴致。
林少煊依依不舍地离开挂了“宋”字木牌的营帐,却没走远,而是在一棵葱郁苍天的大树下站定,痴痴朝着方才离开的营帐外望去。“公子原来在此,属下找您好久。"身后林府侍卫抱拳而立,语气略急。意瑶独留帐中,听府上侍卫焦急语气,多半是她又闹脾气了。林少煊轻叹了口气,目光未有丝毫移动,平淡语气中带着些无奈:“说吧,何事?”“林妃娘娘方才派人来传话,邀小姐……“林府侍卫说着顿了一顿,整理好说话语序,方才继续道,“邀小姐和公子您一道前去帐中小叙。”并非是预想中的糟心事,林少煊暗舒了口气。林妃出自林家,是父亲的嫡亲妹妹,亦是他和意瑶的亲姑姑,林妃膝下无子无女,故从小便同他们两兄妹关系亲厚。但幼时不同今日,如今他已是及冠之龄的成年男子,姑姑是后妃,即便是姑侄关系,亦不宜时常见面。但意瑶不同,意瑶是女眷,故时常被姑姑召进宫中,春日宴之事发生后,姑姑知道意瑶受了惊吓打击,派人来府送了好些东西,但仍于事无补。
今次姑姑借春狩小叙,想来是关心意瑶的身子,而邀自己同行,当是怕意瑶忽然胡闹或是犯病,好有人看顾着。
林少煊点了点头,将目光收回:“我这就过去。”皇家营帐设在地势相对较高的一片矮丘之上,最中间的明黄营帐乃圣上所居,皇后娘娘次之,而作为今次唯一同行妃嫔,林妃的营帐紧随皇后之后。林少煊领着林意瑶,一路悉心叮嘱,恩威并施,说话语气时而肃然时而哄诱。哄诱自是因为如今的意瑶在经历春日宴之后,宛如一只惊弓之鸟,稍大声一点的说话声都会令其吓得掩面哭泣,故林家人都只能压着心中焦急,轻声细语地同她说话。而肃然则是因为,现在意瑶脾气比先前劣了许多,稍遇到点不如意的地方,便会情绪失控,轻则打骂下人,重则摔杯砸器。意瑶打小最受姑姑喜爱,见面本不需他多叮嘱什么,但如今的意瑶他实在不放心。
嘱咐间,不知不觉已到林妃帐外,奉命在外等候的婢女恭敬将二人迎进帐中。
姑侄间的短暂寒暄后,林少煊看出姑姑有话想单独和意瑶说,也觉得意瑶的情绪稳定很多,加之自己男子的身份,不宜待太久,故找了个理由先行退出杜中。
帐帘掀起,帐外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林少煊环视四周,不能先行离开,恐意瑶情绪失控生出乱子,不能太靠近营帐,否则怕打扰她们说话。目光定在距林妃营帐不近不远地一株矮木之上,林少煊迈步过去,于熟悉负手等候,这样不近不远地距离,正好。
头顶的日头略微西移,站在矮木下的林少煊弯腰将崭新鹿皮短靴上飘落的一片枯叶拿开,这靴子是府上新做的,说是便于骑射,但鹿皮的材质却也极易法灰。林少煊素来喜洁,见不得靴上沾污,遂趁着这会空档清理一二。“砰”的一声闷响自身后营帐传来,正在擦拭脏污的林少煊右手一顿,第一反应是意瑶是不是犯病闯祸了?
然下一刻,未及他起身站直,只听身后营帐又传来一阵说话声,是道沉稳男声,语气带着强压的怒气,字字坚定:“求母后为儿臣和沈氏赐婚。”林少煊心头一凛,屈身蹲下的身子久久未能动弹。所听虽只有短短几字,但透出的消息却是极大的。
此处皆为皇家营帐,今次春狩,除了姑姑林妃之外,仅有皇后同行。话中的“母后、儿臣"是谁,显而易见,另他心心悬的是,话中的“沈氏"所指何人?一个熟悉且亲近的名字浮现脑中,若说话之人当真是太子,那么放眼朝中,能配得太子妃之位的“沈氏”,便只有一人了……林少煊不敢往下想。
又是一声重物摔地的闷响声,紧接着帐帘掀起的恋窣声,接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声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远处不知何地。林少煊仍屈膝半蹲在原地,心头脑海皆似堵了团湿棉絮一般,憋闷、絮乱。脑中的第一个念头是马上见到沈姑娘,将此事告知于她,但满脑混乱中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离开,意瑶还在姑姑帐中,他得等她出来,再同行离开。且他若立即离开,怕是太过显眼,惹人猜忌。头顶的太阳西移一寸,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林少煊麻木地立于原地,待宫人来唤,他才浑浑噩噩地应了一声,随即入帐内同姑姑辞别,后领着妹妹缓步离开。
日影西移,天色阑珊。
午后策马而出的围猎之人陆续归返,手中皆提着丰硕“战果”,天河渐没得婺山脚下陆续燃起木火,火光点点映照山林,将草木点缀的光耀生彩。陛下开弓猎得的猎物,以由庖人拆解分割,再按品阶逐一分发下去。另还有众人各自打回的猎物,此刻月上柳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