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桁慢条斯理地收回画卷,以细绳捆绑,再将画作放进柜格里。紫玉听着擅自一词,顿感冤枉,不明殿下所言,脱口便道:“可是……可是孟姑娘已不在府上,大婚之日就走了”
哪料到话音刚落,他双目极冷,似被轻飘飘的一句话激怒了:“你再说一遍。”
“说话。“谢令桁冲其冷喝,平日的温和已了无踪迹。怎知碰一袭嫁衣会惹殿下怒恼,惹殿下接二连三地发话,紫玉闭口不语,此时的情形谁敢多说一句。
可孟姑娘已经走了啊。
姑娘已走,殿下怎还觉姑娘待于府中?婢女稀里糊涂地抬眼,感冷意漫来,匆忙低头。
半响,紫玉哆哆嗦嗦地答道:“孟……孟姑娘已走,殿下还…还未娶妻。“胡言乱语,信口雌黄,“谢令桁听罢怒目而视,一挥袍袖,道落的命令让屋外的奴才都不禁一颤,“拖去刑室吧。”竟……竞要受刑?
被罚的婢女惊恐地瞪眼,从未料想仅是碰了件嫁衣,就把性命断送了。“殿下!"几名府卫上前押人,紫玉害怕极了,珠泪忽就落了下,落湿了面颊,“奴婢说的句句是实,没有胡说八道……然而殿下仍旧面色冰冷,字字寒透人心:“还不拖走?”只闻听要带紫玉受罚,却不知要受罚处,临退前奴才举棋不定,壮着胆子问了句:“紫玉这般,需打几杖?”
“她颠三倒四,妄言妄语。“扬眉冷冷一笑,他轻描淡写地问上一语,就从然走出厢房。
“你觉得……还要留她吗?”
紫玉难以置信,瞪着的双眼比适才还大,无望地大哭大喊道:“是奴婢口不择言,殿下饶了奴婢!饶了奴婢……”
凄厉的哭喊一阵阵地荡于宅院各处,殿下若无其事,漠然出了府,看来紫玉是得不了宽饶。
府里的下人魂飞胆破,皆心中明了,往后要佯装孟姑娘尚在,绝不可驳殿下之意。
殿下觉得孟姑娘在,那就是在了,假的也得说成真的。经紫玉被赐死一事,何人敢再违逆分毫……今时日丽风和,只见弄堂里毂击肩摩,人来人往,谢令桁平静地穿于人潮,想着此日当去为她买点核桃酥,便加快了步调。未曾走到糕点铺,忽觉有人在旁侧摊铺前端量,他清清冷冷地侧目。瞧见道旁站着的,却是宣敬公主与现任驸马。这驸马他有所耳闻,据说又是公主亲自择选的,稍有不同的是,此男子并无官职,乃是个商贾人家。
前驸马大婚未成,此刻却孤身走于街巷,宣敬对他憎恨着,哪能放过这良机?
“这背影瞧着熟悉,本宫道是谁呢,"楚漪掩唇笑了笑,幸灾乐祸般睨向他,旧情早已无存,“原来是本宫的前驸马,摄政王殿下啊。”谢令桁淡淡地回瞥,眸光时不时掠过驸马,忽而讪笑:“多时不见,宣敬公主依旧貌美如花,就是眼光怎么差了很多。”“殿下说说,差在何处?"由经此前之事,深知这人城府极深,宣敬颇为谨慎,冷眼凝望。
视线随性一扫,他模样彬彬有礼,话却道得狂妄:“和离了,公主就找个这样的做驸马,不是眼光差是什么?”
那驸马闻言,急火攻心,想走前怒骂几言。但碍于有公主在,驸马着实不敢造次,心里头唯想着,公主当初何故挑中此等小人作驸马。
“殿下借本宫步步高升,如今却反过头来羞辱本宫的驸马?"楚漪气得牙痒痒,不等驸马先道,率先骂出口。
“损阴坏德,丧伦败行,如此小人不配活在世!”“微臣有说错吗?"见势慢悠悠地问,谢令桁略为鄙夷地再作打量,“驸马被羞辱还一声不响,非要让公主为他出气,这不窝囊?”宣敬顿时气涌心头。
想当初这人不也是卑躬屈膝,溜须拍马地讨好?如今身居高位,得了父皇赏识,便可忘却曾经,而嘲笑旁人了?
“难怪月儿那么恨………寻思几瞬后,楚漪回想月儿曾说的话,端正着仪表,不甘示弱地回以讽笑,“难怪月儿同本宫说,想将殿下挫骨扬灰。”“原来殿下的真面目,这么令人作区”
公主蹙眉嫌弃,不顾及礼数,将攒在心底的怒言通通说出口:“幸好殿下当初不肯和本宫圆房,不然本宫都觉晦气,许要恶心心一辈子!”语落,这位摄政王竞不说话了。
他听着这几语,尤其是听到“月儿"二字时,忽有一瞬失神,字字如刀,剜得心上生疼。
瞬时觉察出异样,楚漪思索,展颜笑得更欢:“殿下怎地不接话了,是被本宫说到了痛处?”
面前之人利用驸马之位一步步登高,苦心积虑地算计,一是为得权势,二是为娶孟家长女,宣敬自能看得明白。
眼下月儿跑没了影,这人的如意算盘也就此落了空。“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爱而不得,殿下真可怜啊……“公主轻蔑地挖苦着,随后与他傲然擦肩,甩袖而去。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敢欺她宣敬的,下场如何能这般轻松……此话非但经久不散,反而越缠越紧,谢令桁良久未动,直到有来去的百姓撞上他的肩,他才稍许醒神。
那路人见是摄政王,登时吓软了腿,当场跪下求饶。爱而不得……吗?
这个词反反复复地徘徊心间。
他无心去罚人,无意在大庭广众下刁难,便轻摆云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