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落魄
“老爷,人怎么走了?“孟母看向左右街巷,瞥见其锦衣袍角隐入巷口拐角,疑惑不已。
“放跑月儿的是他,如今哀痛欲绝的也是他,"远望空巷,孟父亦觉困惑,不禁唏嘘,“我老了,不懂年轻人了。”
孟父沉吟半响,对那闺女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作叹:“谢大人已成万人景仰的摄政王,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月儿跟了他有什么不好,还非要去外头吃些苦,唉……京城上空阴云渐聚,此时帷飘玉堂,雨幕如翠。蒙蒙细雨若烟,雨丝敲上琉瓦,轻揉着柳梢。
城郊山径,雨中清影未撑伞,雨点打湿男子墨发与袍冠。直到他掀起竹帘,走进一间药庐,雨线才未落至他的衣袍。谢令桁微绷着脸,坐于庐内等候着一人。
静坐孟家那药堂数日,他慢慢察觉一事不对劲。自她走后,情蛊再没毒发。
应早就到了蛊毒发作之时,为何……为何他安然无恙?先前受过的钻心之痛并未到来。
那蛊症仿佛和她一起消逝了。
他都做足了准备,等万分痛楚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就能忘却她已离开。
可是情蛊好像消散了。
这时屋里走出位姑娘,盘着发髻,清丽如玉,端着茶盏走近,是他要见之人的发妻。
“我等平日喝的都是粗茶,殿下若饮不惯,我可去村头买些好点的茶叶来。”
“他人呢?“谢令桁没接玉盏,语气不甚客气。这摄政王是来见夫君的,姑娘了然于心,和悦地回道:“夫君他在分拣药材,很快便”
“让他来见我。"岂料话没落地,便被他阴冷的话语打断,他来此似是不善。姑娘心下一震,怔住了神,忙替夫君再说话:“殿下莫急,夫君他…”眼里柔意散尽,此刻四溢的尽是阴戾之息,谢令桁笑了笑,笑里夹带了森森冷寒。
“再不来,我先杀了你,再杀他。”
哪听过男子这样威吓,姑娘僵愣在案几前,怕得张不了口。与此同时,庐里的素衣公子终是被这话激出了。“殿下来在下的药庐,是有何事吩咐?"轻然站定,容岁沉镇定地观望,垂落的手轻轻示意,无声地让发妻回到内房。谢令桁与之目光交汇,面容阴晴难定,问道:“我所中的情蛊,为何许些天没毒发了?”
料到他是为这事而来,容岁沉泰然自若,如实地回:“蛊毒已解,自然便不会发作了。”
蛊毒已解……
心有沉石重重一砸。
那蛊是何时被解的,她怎只字未提?
她怎未经他应许,就悄无声息地解了?
“她是怎么解的?"思忖半刻后,他敛回戾气,抬目觑跟前的素雅公子。谢令桁拢起眉心,凝紧深眸,直盯着公子问:“她走到哪,遇见什么人,都由婢女盯着,她怎么拿到的解药?”
“在下给的。“容岁沉未作隐瞒,垂手而立,直截了当道。忆起孟姑娘计无所出之样,迷蒙的双眼早失了光彩,公子于心不忍,低眉淡声又说:“在下看着她庶妹四处求医,自己却只能待在府中,有些可怜,便给了。”
可怜?
可怜便都去帮她吗?
他自嘲般讽笑几声,心感无力,眼底淌过的落寞更深了。谢令桁薄唇张了又合,压抑着满腔怒火,还带了几分不甘,沉声问:“你可怜她,何人来可怜我?”
仍同他相觑,容岁沉不移视线,清冷地答着话:“她不想和殿下有任何牵扯了。”
“她不想?"他晃了晃神,重复说这几字,竞有一瞬感到酸楚。容岁沉左思右想,回语忽而变得晦涩难懂:“在下觉得她是看开了,不想折磨殿下,也不想被殿下折磨,便打算先退一步,来换殿下给出的一隅安定。”她想要安定,她不想再见,谢令桁于桌案下攥了攥拳,面容似笑非笑:“她为何不想?”
“殿下觉得呢?“公子凝睇着问,问得意味深长,令他心绪骤然沉重。庐外斜风细雨,雨幕似下得比来时更大了,雨滴又打至锦袍上,将仅剩的一点儒雅都打了皱。
谢令桁缓步走于雨帘里,离于药庐时也没借把油纸伞。兴许是该淋一淋的,淋久了,才会有丝许清醒之意。情蛊一解,最后连着的牵绊都断了,她什么也没留下。这一年攒下的爱恨,皆被她断得干净。
他退回到阴暗的角落,与她两清了。
雨水落至长袍,将嫁衣也淋透,他护了好久没护住,眼见喜服渐渐濡湿。在密雨中走了许久,他思绪茫然,若有所思,回府已入夜。谢府的下人日不暇给,依然在收拾着大婚之物,紫玉和采芙遽然停了手上活,因瞧三日未归的殿下终于回了府。
然殿下被雨水打得湿透,本是洁净无瑕的锦服像从水中捞出的一样。这些侍婢自是不曾瞧过此景,皆瞠目结舌,呆了一瞬。嬷嬷见状疾步上前,轻声训斥了两句,命紫玉快去为殿下打伞。紫玉怎敢违命,木讷地点点头,忙跟在殿下身后细心留神地走。走过寝房与书室,步子停于院角的厢房,谢令桁看那榻上的被褥,再看铜镜旁摆的妆奁,里头是她没带走的金钗玉簪。凝思少顷,他冷声说道:“我今晚在此留宿。”紫玉略为胆怯,垂目轻缩着身,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