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旋身站立,冷脸仰头看去,鼓声戛然而止,舞姬也迅速退离,从一层向上至第九层,纱幔同时扯下,一双双冷厉的眸子看着他。接着,百刃齐出,方才放歌纵酒的"宾客们"扯去那副玩世不恭的皮囊,仿佛接到肃杀的命令,齐齐朝他逼来。
酣饮醉酒是真,窥间伺隙也是真。
而第十层,偌大屋内只剩随泱和慕夕阙。
慕夕阙听见铿锵凌冽的打斗声,剑声猎猎,她一听便知是闻家剑法。随泱站至窗前,姿态慵懒看着一楼大厅内的打斗,百人围攻一人实在不道德,他眉梢微扬,眸中带了赞赏:“功法不错,果然是闻承禺的孩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出百年便能名扬天下了。”
慕夕阙冷眼看他,似并不在乎下方的打斗,她盯着随泱。随泱侧眸看她,懒懒问她:“未婚夫被围攻,你不去帮忙?”慕夕阙毫无焦急之态,淡声道:“你也不会让我去帮忙的,那些人本就是你用来针对他的,不是吗?”
“恭喜你,猜对喽。"随泱啧啧咂舌,摇了摇头,“可怜那少年郎对你倾心相许,我瞧你却并无半分真心,全是虚情假意,你想利用他做些事情,是吗?”慕夕阙面无表情,利落挽出剑花朝他逼去:“恭喜你,也猜对了。”随泱偏头躲过,忽然放声大笑:“你真有意思,我便不扯鸳鸯了,这等心狠之人,我阿弟那傻子怕是被算计得分毫不剩了。”两人擦肩而过,双目相对的刹那,随泱眼底的笑意凝为冰霜,抬手握住她的剑柄,冷声道:“抱歉,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多少有些不道德,但我没办法。”他再不像方才那般游刃有余,招式倏然凛冽,没有半分生涩迟滞,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折扇,扇端伸出十数根铁刃,磅礴的扇风旋然朝慕夕阙逼去,与长剑刮过的瞬间,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
慕夕阙面不改色,被他的层层杀招逼向屋舍深处,一张张从上悬下的纱幔迎风飘荡,遮住两人的身影。
季观澜走进屋内之时,应逐正坐在阴影处的宽椅上。“宗主,准备好了,夫人也已醒来。”
应逐手中把玩了块薄而剔透的玉符,他低着头,神情瞧不清,问道:“她有说什么?”
季观澜道:“夫人并未说别的,只说了句'好'。”应逐倏然抬眸,眸底竟有些阴狠:“她就只说了这些?”季观澜颔首:“是。”
应逐忽然起身,脚步凛然朝门外而去,穿过长廊,来到尽头的一间厢房,他推开门进去,一人端坐在窗前的小榻上,听见门开也并未看过来,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应逐看了眼桌上并未动过的膳食,又看向窗旁的女子,嗤了声,“这最后一顿不吃,以后可就吃不上了。”周云姝仍旧不动,只看向窗外,这扇窗都封了铁栏,只留给她一条可以伸手的缝隙,窥见一缕月光。
应逐脸色阴沉,负手站在桌旁,一抬手掀翻整个桌面,瓷盘碎了一地,连带着那些饭菜也洒了满地。
周云姝终于有了动静,抬眸看来,叹了口气:“如今民生凋敝,千机宗管辖地界流民多,多少孩子吃不上一口肉,你还这般浪费。”应逐阴阳怪气:“你都不吃,怎么就不说浪费了?”“我只是不想吃你送来的饭,仅此而已。"周云姝抬眸看他。应逐下颌紧绷,咬紧了牙,大步走上前,掐住周云姝的脸迫使她仰头:“你倒是求求我啊,求求我,我或许就不杀你了。”周云姝淡淡看着他,他的虎口卡在她的下颌,摁在脸侧的手指用力,将她的脸掐得通红,指印明显。
“听闻亡者死后会在凡间停留一段时日,如今我应当还能赶上他,琛儿太小,自己过黄泉会害怕的。”
应逐凑近她,阴狠道:“一个病歪歪的孩子,生来不足,如此孱弱,若传出去千机宗颜面何处安置,早就该放弃他,你偏要为了他和我置气!”“你要一个母亲亲手扼死自己的孩子?“周云姝毫不畏惧与他直视,“琛儿为何生来带病,你比谁都清楚。”
应逐厉吼:“我有何错?你与你那竹马私逃,抓回来时竟有身孕,我怎知这孩子是我的!那碗寒药都没能堕了这孩子,孽种果然命硬。”周云姝似听惯了,语调淡淡道:“我并未私逃,是他救了我,你心思脏,看谁都脏。”
应逐忽然松手,惯性将周云姝甩至榻上。
“放屁!你本就不钟情我,若非薛青菱迫你嫁我,你怕是早就嫁进陈家了吧,不过天道昭昭,你也没想到,陈家一夕尽灭吧?”周云姝抬手,捋了捋散落的鬓发别至而后,慢慢坐起来,淡声说:“若真有天道,最该杀的人不是你吗?”
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这般嘴硬,应逐眸底赤红,唇瓣气得直抖。周云姝看向他的腰间,目光落至那枚鹤阶玉符上:“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智者见利而思难,暗者见利而忘患?”她笑了一下,抬眸看着应逐的眼眸,又说道:“忘了,你天赋不佳,无论修行还是学识都属一般,才疏学浅,怕是听不懂。”应逐嗤笑两声:“到这时候还有功夫伶牙俐齿,既这么想去陪那个孽种,那就去吧,黄泉路上可要牵好他,毕竞那孩子走两步都喘,如此病弱。”他转身便要离开,方走出几步,便被喊住。“应逐。”
应逐站定,并未回头。
周云姝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