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四十九章
李繁宁有些意外,她本没有指望这趟能发现线索,时隔三年,谢府竞还有漏网之地。当年那些人搜证时几乎把谢家搬了个空,但这样隐蔽的地方,只怕也只有谢宅故人才能找到。
沈骤没有多看这些陈年物件一眼,他神色自如地将洞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掏出来。
这些都将成为执鸾司查证的证物,他一件也带不走。李繁宁搬来几支蜡烛,她等不到回执鸾司,就已经跪坐在蒲团上翻起了账册。能让谢家人惨遭灭门,这物证必定是重要线索,她翻过前几页,却发现两本账册内容完全一致,“怎么会有两本军中账目?”沈骤看得很慢,须臾道:“不一样。”
他压住其中一页的页脚,指尖摁住的某一段记账,凑过去比对李繁宁手里那本账册,说:“在这本账册上,延徳十八年春运往梓州的布匹和武器遭过劫匪却掠,但你看另外一本,这些军需都是完好无损送到了梓州。”李繁宁愣了愣,恍然道:“一本明账,一本暗账?”各朝各代都免不了贪赃敛财,倒卖军需更是见怪不怪,而账目造假正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所谓明账就是假账,用来应对户部稽查,假账需要把挪用的军需做平,而暗账则是为了记录真实收支的真账,所以同样一批军需,在两本账册上的去向截然相反。
但沈骤记得很清楚,这是他刚入翰林的那年,上朝第一天就见延徳帝勃然大怒,直言山匪猖獗,下令兵部组织剿匪,那也是李业衡第一次随军剿匪,还立了大功,裴序羡慕他能够随意出入长安,因此冷脸冷了好几日。至少这本明账所记的没有错。
但究竞是不是,拿到户部的账册一对就知。李繁宁于是起身,道:“我让人去户部调出账册。”“不行。“沈骤拉住她,李繁宁一下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沈骤一顿,拿起地上的一支蜡烛靠近她,发现她额角密密麻麻都是汗,脸色当即一变,“哪里疼?刚才我弄伤你了是不是?”
“撞了一下而已,可能是青了。"李繁宁下意识往后躲,就听面前的人低喝,“别动。”
她怔了怔,果真没动了。
沈骤绕到她身后摁住她的肩胛,李繁宁忍住了没有吭声,但还是忍不住一抖。
“可能筋骨拉伤了,不知道有没有错位。“方才不知来人是谁,他用了多大的劲心里有数,沈骤抿了下唇,捡起地上两本账册,说:“先去仁心心馆吧。李繁宁叫住他,“这些一一”
地上那些大多都是谢川川的遗物,然而沈骤没有流露出眷恋,公事公办道:“外头应该来了执鸾司的人吧,按章程,让他们全部带走就好。”李繁宁是给他机会可以留下那么一两样的,但有时沈骤克制到甚至有些绝情,这样的绝情让她感到泄气和难过。
她没有表现出来,只如常说:“好。”
沈骤拿起油灯,这回没有再保持落后她半步的距离,而是跟在她身边为她开路。
他没有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僵硬,李繁宁侧目看她,说:“你是怕调取账簿阵仗太大,会走漏风声?”
沈骤"嗯"了声,说:“太傅拿到这样的账册,第一件事必然是找户部核对,但在所有的卷宗里都没有提到这一点,显然是被人刻意隐去了,公主若这时调取账册,只会打草惊蛇。”
李繁宁点了下头,在穿过回廊时问:“沈骤,你生气了吗?”沈骤一顿,“没有。”
他可能没有发现自己的步子变快了,李繁宁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迈过枯枝,跟着快走了两步,“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受伤了么?"1沈骤缓缓吐息,还是说:“没有生气。”
李繁宁目光追着他,听她把地上的枯枝踩得乱七八糟,沈骤也缓过神来,慢下了步子。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路,一直到上了马车仍未开口。李繁宁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可她越是委屈沈骤越不敢看她。他两手轻轻搁在膝头,侧首撩开了车帘,夜风吹进来,沈骤才觉得自己那点不该产生的情绪微微散去。
已经是深夜了,马车出入坊市被街上的武侯拦下,车夫出示了公主府的令牌,武侯皆是一惊,恭恭敬敬地让开了路。而车厢里气氛仍旧微妙,一直到仁心馆外,沈骤率先下车,他在车辕旁停了停,把手递给李繁宁。
李繁宁弯腰探出车厢,稍稍一顿,才扶着他下来。仁心心馆虽已闭门,但窗纸里还隐隐泛着黄光,榆娘还没歇下,还在分拣药柜里的药材。
听到叩门声她略略一惊,打开门看到这两人,连忙让开,“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在谢府找到什么?”
沈骤道:“晚点说,公主肩胛拉伤,你给她看看。”榆娘察觉到这两人闷闷的,点头时不由迟疑,“公主跟我来。”李繁宁颔首,随她进到里间,布帘一放下,沈骤只能听到里头的低语声。“这样疼吗?"榆娘让她抬了抬手,“这样呢?”李繁宁情绪寡淡地点了下头,看起来有点蔫儿,榆娘却忍不住笑了声,李繁宁抬头看她,“你笑什么?”
“嗯?"榆娘眉梢轻轻抬起,“我很久没看到他脸上有那种表情。”李繁宁却是蹙了下眉,“什么表情?”
退避三尺的表情吗?
李繁宁不敢跟他喊疼,也不敢向他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