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繁宁处在这个位置，他想要往下查，就绕不过她，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她可以侥幸置身事外，所以他让袁铭向朱正旺提供罪证，而不是李繁宁。
这样一来，朱正旺可以顺理成章接下重审梓州案的差事。可眼下看来他的愿望是落空了。
谢家满门惨死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沈骤比谁都清楚，一旦李繁宁卷进这场是非里，就真的再难脱身了。
他涩声道：“能不能……不要。”
李繁宁看着衣袖上的骨骼分明指节，其实每个人的手指都有不同的形状，哪里多一寸，哪里少一寸，连指甲盖都有所不同，如果没有很长时间的观察，大抵很难分辨出区别。
她从前觉得上天对他绝对偏爱，给了他一双修长的巧手，能写字，能拉弓，就连牵着缰绳时都分外好看。这双手，本不该扎满针头，这样无力地拉住她执鸾司在朝中向来不受待见，从前三司办案很少有意见一致的时候，却在执鸾司成立后统一了战线，平常为了一个案子，各个衙门都铆足了劲儿要和李繁宁争个你死我活，生怕叫她抢了差事和功劳，可眼下在梓州一案上又是全然不同的嘴脸，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竞无人愿意接手此案，就连一向积极的何茂根都没了声音。
延徳帝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太好，朝会散后，何茂根率先离开，大理寺丞刘泉紧跟上前，低声道：“大人，这案子当真不争？万一当年真有岔子，如今若能查清楚，也算是将功补过，若是就这么让给执鸾司，未免可惜。”“将功补过？"何茂根冷嗤一声，“这功劳拿着可烫手。”这案子显然就是个烫手山芋，当年此案由何茂根主审，眼下若要推翻岂不是打自己的脸？何况三皇子与太子之间的利益冲突，替三皇子翻案那就明摆着是与姜家对着干。
再说当年谢豫棠就是死在这个案子上，倘若其中有内情，那么谁接这个案子谁倒霉，李繁宁有没有命拿还两说呢。
其实何茂根当年主审此案，也并非没有怀疑，甚至连他都觉得谢临舟受了天大的冤枉，可证据确凿，他又一向与姜家交好，皇后明里暗里示意他尽早决断，他才没有再往深了查，否则指不定查出些什么。他们这些世家之间利益关系错综复杂，何茂根又一向依附姜家，能松松也就松松手了，可若要亲自去瞠这滩浑水，那还是算了。反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向是丢给执鸾司的。李繁宁从吕成顺手里接过任命的诏书，便前往晖和殿提审李业衡。李繁宁到的时候，裴序伤口崩裂已经被抬下去了，殿内桌椅器具散落一地，李业衡好像毫不在意，他脸上青紫交加，嘴角的伤口还渗着血，却主动屏退了下人，给李繁宁添了一杯茶。
他背脊依旧笔直，添茶的动作比从前还要行云流水。好像这样坐着喝茶是他重复无数个日夜的常态。兄妹二人对坐堂前，眼神陌生地打量着对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太后疼爱李业衡，从前李业衡没少承欢太后膝下，在这个手足无情的深宫，李繁宁真情实意地拿李业衡当兄长。
李业衡待她也很好，时不时会从宫外捎带一些小玩意儿给李繁宁解闷，有时候，还会替谢临舟递信捎话。
然而区区三年，旧时情谊好像都葬送在了那场春末的大雨，李业衡本以为李繁宁至少也会像裴序一样厉声谴责，可是没有，她连眼泪都没掉。真是不一样了。
王宅并非密不透风的墙，李业衡不是不知道她如今的位置，可真的见到李繁宁仍会恍惚。从前的六皇妹安静内敛，也胆小怕事，就连哭和笑都是无声无息的，和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太过柔软不适用于皇宫的生存法则，她也终于明白了这一点，并且活到了现在。
李业衡说不出是该欣慰还是该难过，他只是无声笑了下，说：“看来那把火，是你放的？”
“你是不是也想问我，当年为什么要诬陷他？”不，李繁宁明白。
李业衡做了一个聪明的选择，但仍不妨碍她一度非常恨他。“我只是想知道，苟活三年，你踏出王宅究竞有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