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三十九章
天色渐沉,王宅那片火光吸引了行宫众人，住在值房的王公大臣都伫立于门外张望，就连方才还娇气不已的萧贵妃都挺着病体来到殿外，各宫妃嫔接连赶来,无他,就想瞧瞧三皇子今日究竟能不能留着小命见圣上。延徳帝仍在偏殿，他闭眼静坐，没往窗外看一眼，倒是吕成顺守在门外，仰头看那浓烟滚滚，火势似没有消停的意思，叹了声气，又推门进去，宽慰道：“圣上莫要太担心,三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朕自然知道。"延徳帝睁开眼,“王危都说东南方有德星耀空，德星又怎会出事？”
延徳帝转着扳指，面上无波无澜，令人品不出情绪，但吕成顺能听出来，今日事有蹊跷，圣上心知肚明。
果然，就听延徳帝问：“火势如何起来,可查清楚了？”吕成顺答道：“说是天干物燥，看守王宅的士兵发现不对，但王宅离水甚远，错过了最佳救火时间，这才令火势蔓延。”延徳帝讽笑一声，“天干物燥，三伏天都快过去了。”“圣上是怀疑有人纵火？“无凭无据不好揣度，吕成顺只能谨慎地说：“这行宫上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行宫纵火？”“你说，还有谁？”
吕成顺就是心里有答案也不敢说。
延徳帝揉了揉眉心，语气里似恼怒又似有些无奈，“朕当真是太惯着她了，行宫纵火也干得出来，她就不怕--"<1不怕真把李业衡烧死。1
延徳帝到底放心不下，又说：“再叫人去看看。”偏殿里内侍进进出出打听情况，萧贵妃看在眼里，这时才反应过来王危指的德星是什么人，东南方，这玉华行宫就在长安城的东南方，而王宅又在行宫的东南方…
再看圣上明显对三皇子的死活还很在意，看来这回只要李业衡能活着出来，就不可能再进去了。
萧贵妃眼下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萧氏没有皇子，所以从前萧家对三皇子态度亲近，有拉拢之意，可惜后来三皇子这步棋也走废了，没料想他如今还有浴火重生的机会。
想当初李业衡出事她第一个怀疑是姜家为了太子所为，本想着尽力捞李业衡一把，这等救命之恩足以让李业衡彻底归拢萧氏，可当她与兄长商量时，萧鼎却不许她插手此事。
萧贵妃隐隐怀疑，或许此事也涉及萧家，只是每每她有意打探时，总会被萧鼎岔开，不过无论如何，今日之后最头疼的必定是皇后。果然，隔着一片湖，对面的宫殿外皇后也在翘首张望。萧贵妃冷不住哼笑一声，“怪也怪太子不争气，三年时间没有长进。”萧茵顺着萧贵妃的话看一眼，没有说话。
萧贵妃又瞥她一眼，纵然在萧茵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但萧贵妃仍是别有深意道：“还有你，莫要自乱阵脚，记住自己的身份。”萧茵垂首听训。
这时，一道狼狈的身影从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众人定睛一看，待人跑近了才看出是陈捞，萧贵妃身旁的大太监眼疾手快将人拦住，萧贵妃忙问：“陈公公，三殿下如何了？”
众人屏息以待，有想三皇子死的，也有想看热闹的。陈捞的衣角被火燎了大半，喘息道：“在、在后头呢！殿下福大命大，并无大碍！”
陈諾急着进去报信，他前脚刚走，后脚前方就出现了一行人影。李业衡一步一步，走得极慢，方才还七嘴八舌的人群顿时噤声。墨蓝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模样，只依稀见他身量修长清瘦，身上的衣衫都灰扑扑的褪了颜色，经过一场大火，更显颓败，大抵是久不见日光，他脸上的脱色比从前要白很多，这种白让他看起来光华内敛，全然没有往日的神采。可也是怪了，即便他步履如此苍凉，却依然能看出他身上那天家独有的余韵，黯淡的形骸因此与众不同，那是太子稳坐东宫却仍然欠缺的东西。如果李业衡有一个好母家，没有人会怀疑他的前路。可惜他只是贱婢所生，纵然出了王宅，又拿什么与太子斗？承接着众人似惋惜又似嘲讽的目光，李业衡目不斜视地朝萧贵妃的宫殿走去，然后停在门外不远处，他低头望着地上的树影，没有看任何人。陈捞从偏殿出来，想是得了圣意，他小心翼翼又按捺不住激动道：“三殿下，请吧。”
李业衡点了下头，抬脚上前。
刹那间夜风扬起，他的衣袖拂过了萧茵被风吹起的丝绦。7萧茵没有回头。
一直到李业衡迈入殿内，他伏拜在地，字句清晰道：“不孝子业衡，向父皇请安。”
延徳帝负手从上首走下，他目光似有千斤重，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许久不见的儿子。
说来也是巧，延徳帝众多儿女里，唯有李业衡生得与他最像，尤其是眉眼，若是见过延徳帝年轻时候的样子，便知李业衡与他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宅起火，你毫发无损？”
这话问的就有意思了，显然延徳帝怀疑李业衡里应外合放的这把火。李业衡如实回道：“回父皇，火势是从东面院落开始蔓延的，儿臣居住之处在西边，只是逃出来时手上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延德帝见他被火燎伤的手背，静默片刻才说：“今日不久前，王危才说东南方有德星耀空，可解陵寝坍塌带来的灾象，紧接着你就出事了，你说巧不巧?李业衡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