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荒村山神
滚落在地上的东西是个堑花银锁,锁身刻着缠枝莲,坠子上是颗带裂纹的玉珠,珠缝里隐隐嵌着点暗褐色的血渍。自那枚银锁滚落,整个山涧无端弥漫起一股甜腻的香气,闻得人身上发沉, 隐隐有些困顿。冯般若从郗道严背上挣扎地扭过头,凝望了那银锁片刻,随后犹豫地问:“这应当是新娘的贴身之物吧?”
郗道严脸色十分难看。他刚要说话,轿内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可是轿子里目前不是除了一个死人以外,什么都没有吗?两人心头不由同时升起一阵恶寒。
冯般若的胳膊勒紧郗道严的脖子,给他勒的差点喘不上气。她定了定神,随后急迫道:“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郗道严领命,背着她就往后跑。他身体孱弱,更兼身上还背着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跋涉在大路上。然后深山之中大雾弥散,渐渐无法辨清方位。冰凉刺骨的风裹挟着他们往更深处走,脚下的路也越来越泥泞难行。冯般若勒着他脖颈的手臂忽地一紧:“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郗道严的脚步顿住,随后他跑得更快了:“请您千万不要回头。”冯般若头皮发麻。她抬头往雾里看,隐约看见那顶红喜轿又出现了,就在不远处的树下,轿帘正轻轻摇晃,像有人在里面招手。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可周围的喜轿却越来越多,一顶接一顶,沿着山路排过去,像红色的毒蛇。每顶轿的门帘都掀开了,里面空无一物,呼吸间满口是淡淡的血腥味。
远处的云雾里隐约出现了个红色的身影,穿着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她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滩血。<1郗道严的膝盖在泥里滑了一下,差点栽倒,随后止住脚步,一时不知该继续前行还是该后退。雾里的红色身影越来越近,红盖头的流苏沾着露水,滴在地上,泅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她的脚步很慢,绣鞋上的金线已经磨得发亮,鞋尖沾着的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结成暗褐色的痂。“般若……”
红盖头下的脸露出来了。
冯般若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盖头下的女尸没有脸,或者说,她的脸已经烂掉了。像是一张被水泡过的纸,打湿揉碎了,皮肤一块块往下掉,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头。
而她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洞洞的,莫名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盯着两人。冯般若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郗道严仍是把冯般若护在身后。他单手自靴筒内拔出匕首,冯般若尚且没有思考他看起来那样柔弱,为何会在靴筒内藏着匕首。那女人却不怕,反而朝着他走过去,红嫁衣的下摆扫过地面,沾着泥和草屑。她的手直勾勾地逼近郗道严的脖子,指甲尖泛着青,像要掐断他的喉咙。难道她真是鬼?
冯般若灵光一现,口中立时念诵《大佛顶首楞严神咒》,一边念一边从怀中掏出马鞭鞭向女尸,却打了个空。她又从怀中将自己的短弓取出,苦于没有箭矢,只得将朝天吼砸在那女人的脸上,朝天吼竟立时光芒大盛,女尸的脸突然拉曲起来,发出一声惨叫,竞然往后退了几步。冯般若发觉有用,又先后褪下全身上下各种麒麟饰物扔向女尸。金银珠玉光芒炽热,竞把周围的雾都驱散了一点。半响之后,那个腐烂生虫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里。郗道严汗落如雨。他将冯般若放回地面。冯般若则单脚一蹦一跳地赶过去,捡起地上的各类武器和饰物。深山之中的雾气渐渐散了,她发觉尽管适才她和郗道严在山中跋涉许久,却依然还在原地,不得寸进。她再朝山谷的尽头看去,只见无垠稻田翻着碎金似的光,从远处的山脚之下,笔直地翻涌进群山深惊惧恐怖和竹篱茅舍、田园景致混杂在一处,她心生一股惊慌失措、不切实际之感。她回头看了一眼郗道严,只见他脸上亦出现同样莫名的神色。都道严的背后空空荡荡,没有花轿也没有尸体,教人以为适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她蹙眉,隐隐想到了些什么。
郗道严却已收敛了心神,躬身向她拜过:“适才多谢王妃。”“我乃大虞皇室。"冯般若立刻就忘了刚才自己在想什么,她骄傲地挺起胸膛,仿佛刚才被女尸吓到说不出话的不是她一样,“谅那孤魂野鬼,不敢奈何。”郗道严重新背起冯般若,两人一齐朝着稻田走去。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虽然看着很近,但在两人体力透支、肝胆欲裂的前提之下,这几里路走得越发漫长难捱。等两人抵达田垄之上,天已经黑透了。两人面对着满地的稻谷一时也无从下脚,后来是看见了一位妇人正在田垄之中穿行,他两人一起高声呼唤起来。
“娘子!我们是外村人,一路步行至此,还请赏些水喝吧!”那妇人身着蓝布衫,看见他们,一双眼睛瞪得极大:“两位是……郗道严立刻弯腰行礼:“回婶子,我们是附近镇子上的。这两日主子不在家,我就领小主子出来玩,不幸迷了路,小主子还摔了脚,只好摸索着往回走,走了好半天,可算见到人了。”
虽说郗道严自称是奴仆,可他极貌美,身量既高,头发和肌肤又顺滑。固然苍白病弱,可只教他平添风流跌丽,一旦看过了就难以错过眼去。这样娇养的美人做奴婢,主子家又该生得什么模样呢?冯般若此刻正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