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绪。但只要真入了他法眼的,甚而上了心的,那必是小心回护,看得死紧。旁人更是染指不得!
双蒙听罢,却淡定得很,指点他一一“陛下若问,你就实话实说。若没问,你权当不知道!”
双三念回来后,一直忐忑着。而今,小皇帝终于问了!他苦着脸,老老实实地回禀:“奴进府的时候,没有瞧见二……他觑了眼小皇帝,见他没有吱声,知道他在等下文,只好硬着头皮,小心措辞,“听说,与穆家二郎跑马去了……郡王招待奴吃了会儿茶……没多久,人就回来了。”
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屋角,炭盆里的火舌依旧欢快地跳跃着,间或爆出点噼啪的星子。
拓跋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如同明月被突如其来的乌云吞噬。他捏着那沓鱼鳞纸的指节微微泛白,方才觉得灵动可爱的字迹,此刻看来竟分外刺眼。“跑马去了?"他重复了一遍,音量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和…穆二郎?″
“阿……是。“双三念脑门冒汗。
是了,穆砚,他见过的。每逢元正大朝,穆家老小都来与他祝寿。记忆里,那小子与自己差不多大。年初,他起家越骑营的折子还曾名义上,自他手里发出……
“去了哪儿?"他似在问他,又似在自言自语。双三念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听闻……到城北的荒丘去了。”小皇帝沉默片刻,将那沓纸轻轻放回案上,还细致地拿手心压压平,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却叫一旁的白整和双三念心头发紧一一他们太熟悉这位少年帝王了,越是平静,越意味着怒火炽盛!
“知道了。"他淡淡地道了句,听不出喜怒,“下去吧。”白整与双三念对视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了回去一一这本不是大事。
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与声响,也将小皇帝独自留在一片沉寂中。
他盯着案上尚且稚嫩的字迹半响,一种被忽视、甚而被背叛的酸涩感细细密密地爬上来,啮咬着他的心房一-那个他刚刚还觉得鲜活有趣、甚至一心惦记的女孩儿,转头就和别的小郎君策马扬鞭去了……呵!
他贵为天子,哪怕身处险境,亦事事处处念着她、让着她、护着她。而她呢?似乎全然不知感激,没心没肺地享受着她的快意人生,和别人!<2凭什么?
这三个字,不久前,穆砚才愤愤地在心里质问过,而今,竞轮到小皇帝,陷入这无望的执念中去。<1
可人间事,讲的是你情我愿,本无依凭,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拓跋宏深吸口气,试图压下胸中翻涌的躁郁。他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一-他是皇帝,不该为某个人,还是某个小小的、没有心肝儿的人,牵动心绪可那一幅幅由脑海构想而出的画面,却如魔影一般,落地生根,挥之不去。可以想见一-冯妙莲明媚的笑颜,穆砚张扬的身姿,肆意的奔跑,空阔的荒丘,自由的风…这一切都与被困在这四方宫墙内、犹如坐牢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拓跋宏缓步走到木拖前,抬头望着那件绣着日月星辰十二章纹的玄色兖服,手指拂过质地冰凉厚重的蜀锦料子-一这具汉家衣冠,融了母亲的鲜血,亦有他的壮志;是帝王的盔甲,也背负着沉重的枷锁。他再次想起冯妙莲奉承他的那句“天子仁心大,日月不可及"来,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仁心大?
凡人的心能有多大?
即便圣君若尧舜,也有被私心绊住的时候吧?他呢?为什么不可以?
执念一旦滋生,便如深渊罡风,潭底暗流。念念相续,如藤缠树,愈缚愈紧;百蚁啮心,不尽不休……
佛说万法缘起,本无自性,而众生颠倒,执幻为实一一遂生无量苦。1拓跋宏蓦地攥紧手中冰凉的兖服袖摆,平滑的圣君衣物,瞬间染上凡俗的褶皱一-菩萨低眉,是有霹雳手段。而他此刻能清晰的感知自己的内心,那是一种强烈的、想要将什么牢牢掌控在手中的…欲望!宫学(一)
忆昔童年共采薇,竹马金鞍戏晚晖
冯妙莲前一夜有心事,睡得便不大好。翌日,她还在温软的床上拥被好眠,却被一道寿康宫来的懿旨给捉了起来。中常侍双蒙亲自来送口谕一-即日起,太皇太后召她入宫进学。之前,冯太后以“侍疾"为名,招自家侄女入宫。而今她“病”好了,改叫侄女来宫学读书了。
冯妙莲还没能完全清醒,脑袋有点蒙一一什么意思?她刚回来,就又要……进去了?
她一撇小嘴,不开心地回头,却见魏大母与常氏脸色亦不好,连谢恩都有气无力的。
可双蒙还在这里,总不能叫人瞧出不对来。冯熙适时打圆场:“可巧阿诞也在宫学,每日叫他来家里接送二娘,也轻省。”
双蒙含笑点头,特意将冯郡王拉到一边,既是卖好,亦是提点:“今日一早,陛下来寿康宫问安。不多时,太皇太后就派了旨。”原是小皇帝求的!
冯熙抄着手,微微转身,小心翼翼地瞅了魏大母与常氏一眼,不禁又是庆幸又是头疼--庆幸女儿有这等福分,得陛下厚爱,头疼的是,这下有的闹了。“今日就去么?"冯妙莲还想给自己争取一下。“喏!"双蒙果断地掐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