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前程?哼,休想!“瞎说!"她斩钉截铁,心疼地将女儿即将戳破的那道口子捂上-一“他俩定有旁的官司,跟囡囡无关!”
她抚慰女儿,心里却把冯诞连带着他老子骂了个遍。可怜闲坐书斋描兰的冯郡王,陡然间打了个重重的喷嚏。他微微侧身,瞟了眼案边,炭盆正滋滋地往外冒着热气。他有些困惑地坐了回去,内室暖融融的,不冷啊……
人人想当富贵闲人,然而,能如冯郡王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甘愿当废物的,不多。毕竟,能者多劳,劳者多忧,忧者抗事,抗事才有权威一-中兴之主,小到一家,大到一国,莫不如是。
晚间,寿康宫。
正旦朝宴在即,宫里处处紧锣密鼓地布置。寿康宫也不例外。可今日,宫人们行走时,格外轻手轻脚一一太皇太后似乎心情不佳。冯太后拧着柳眉,额间又一跳一跳地疼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已白了一片。
她有些烦躁,一手支额,一手将羊皮纸做成的密信递给对面的李冲。李冲硬着头皮双手接过,一目十行地瞧过去--是高车斛律部酋帅写来的,言今年分与高车的粮草远不及往年:“部中饿孚盈车,触目皆惨状…”这事涉及宗室藩王和六镇豪帅,李冲心里有数,可他不能、也不敢冒这个头,只得故作惊奇:“沃野近河套,本是产粮重地。今年亦未听说有灾荒,如何斛律部缺粮至此?”
神亨二年,太武帝迁高车百余部于漠南,以充兵源。但高车以游牧为生,冬日粮食主要依靠六镇接济。
这里面,到底是哪路豪帅的手笔?还是干脆就是阳平王拓拔颐监守自盗?或是几人沉瀣一气?谁也说不准。
往日,边地守将贪墨余粮,朝廷睁只眼闭只眼,没闹大也就罢了,没想到如今竞变本加厉,逼得人家酋帅亲自写信求救。李冲觑着太皇太后的脸色,见她虽愤懑,却没有要对六镇动手的意思一一这些年,宗室与镇将对两宫斗法,虽各有心思,但大多持观望之态。太皇太后即便有心惩治,当下,也得顾忌崇光宫那位。他琢磨了会儿,小心道:“臣记得,临近沃野的高平、安定、统万及薄骨律皆有余粮…
冯太后点头,只能如此了,遂命附近四镇加紧调粮五十万斛填补漠南亏空,又道:
“粮荒的事,透给穆真。他不是常与那帮老亲通信…”粮是六镇贪的,窟窿是她补上的,这天大的人情,总得叫他们记着!李冲应喏,退下后,双蒙适时上前侍奉。
“陛下那里,如何了?”
双蒙就是来汇报这事儿的,就见他嘴角噙笑,贴着太皇太后耳语几句。方才还肃着脸的神祈,如今也忍不住为凡间的小儿女动容。冯太后好笑地摇头,舒展地斜靠在身后的隐囊上,嘴角将将平复下去,想想又闷头低笑起来,襦裙上的东珠穗子随之震颤。“随他们去吧。“她摆摆手,脸上难得露了一丝胡纵一-谁还没个年少的时候!忽又笃定地道:“且瞧着,明日,他必要来我这人……”兴平宫内。
白整从司衣手里接过元正朝会的兖服,将它细致地晾在拖(yi)木架子上,转身正预备请天子试衣,却见帷帘后,小皇帝已然起身,正披着外裳,立在案边,随手翻阅着一沓鱼鳞纸,脸色却白得很,不知是病的,还是气的。双三念躬身候在天子近旁,见白整瞧过来,对着他苦笑了一下。白整自是知道他一早去了何处,不免摇头叹气,不用想也知道,定又是那冯家女出了幺蛾子。
哎,冤孳!
小皇帝薄唇紧抿,浓长的剑眉越锁越紧,翻到一半终于看不下去了。“啪!”
他一掌拍在这沓细麻纸上,脸色沉肃一-冯妙莲,还真是小瞧了你!……陛下,“双三念想起冯二娘的叮嘱,硬着头皮提醒:“二娘说,请陛下无论如何,定要看到…最后。”
呵!看她写到二十么?
他深吸口气,到底强忍着怒意,接着往下翻,却见后面的大字,虽依旧简单,到底不再是数字了。他的不快略消减了些,待翻到底,才赫然发现,后面的十个字,连起来竟是:“天子仁心大,日月不可及。”字字简单,却字字敲在他的心上一一她如何知道,他素来有仁君之志?小皇帝忽而莞尔,方才还有如冰封的脸上竞破开了一道收不住的口子。这丫头……
他的眼前仿若浮现出她转着狡黠的眸子,得意洋洋、抓笔写字的模样一一她大概能猜到他看她头一份作业时的怒意,于是麻溜地拿后一份作业奉承他,讨他欢喜。
拓跋宏忍不住捂住胸口--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而鲜活地,去生一个人的气,再被这个人逗笑过。
“你去冯家的时候,二娘在做什么?"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在家里是什么样子一一看她迫不及待地要出宫,想来在家一定很快活吧?“奴……“双三念心里咯噔了一下。
冯妙莲与穆砚出去跑马这事,他一回宫就去请教了义父双蒙一-这事值不值当他单拿出来汇报陛下,他还真把握不好分寸。毕竟冯家与穆家有亲。亲戚之间走动,说寻常也寻常。
可他跟随小皇帝多年,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对这位陛下的脾性了解得很一一陛下看似疏于外物,对什么都淡淡的,那是因为他在意的人或物极少,没什么能牵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