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原来如此!”一名须发皆白的老推官激动得浑身颤抖,老泪纵横,撩袍朝着按院方向深深下拜:
“杜金宪!真乃国士无双!壮哉!!快哉!请受下官一拜!”
“杜公高义!吾等……吾等佩服得五体投地!”
“掷砚诛好奸……当浮一大白!”
“壮哉杜公!快哉杜公!”
众官员纷纷跟着下拜,胸中激荡难平。
“走!去按院!我等虽官微言轻,也要去为杜公壮行!”
“对!去按院!去看杜金宪审案!去看发还赃银!去看释放那些蒙冤的百姓!”
“同去同去!此等盛事,百年难遇!”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顿时纷纷响应。
再也无人理会那紧闭的巡抚衙门,纷纷呼唤轿夫长随,如同潮水般向着按院衙门涌去。
消息就这样迅速传遍全城。
等这些官员到达按院分司外时,辕门外竟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
恰好此时天上也开始下起了小雪。
之前杜延霖初回开封时接下的二百余桩诉状,今日便要在按院大堂公开审理,尽数审结。
卯时正刻一到,堂鼓沉沉响起,声震雪幕。
“升堂!”
“威一武!”
伴随着衙役低沉的堂威声,杜延霖的身影出现在大堂之上。
按院堂内堂外三圈外三圈围了上万名百姓,但却出奇地安静。
百姓们都听闻了明日杜延霖要自枷北上的消息,此时见杜延霖升堂,都忍不住低头垂泪。
杜延霖目光扫过堂下,拿起惊堂木,却并未立刻拍下。
他的声音清晰,穿透风雪,传入堂外每一个竖起的耳朵里:
“今日,本宪于此,开堂审理陈据及其党羽横行不法、祸害地方诸案。所审案件,皆依此前所收诉状、证词、及查获之铁证。一应判决,皆依《大明律》,秉公而断!”
“带人犯!传苦主、证人!”
命令层层传下。
早已候在班房外的差役们高声应和,押着一名名镣铐加身的陈据党羽上堂。
这些往日里趾高气扬、欺男霸女的阉党爪牙,此刻个个面如土色,魂不附体,在凛冽的寒气与万民无声的注视下抖如筛糠。
紧接着,那些状纸上的苦主、证人,也在书吏的引导下,颤巍巍地走入大堂,或跪或立。
审判开始了。
杜延霖审案,快、准、稳。
每一案,皆先由书吏高声宣读诉状,陈列罪证。
物证、证词、乃至沾满血泪的万民书副册,一一呈现。
人证上前,泣诉冤屈。
许多案情骇人听闻,闻者无不落泪
有老翁只因挡了“干爷”仪仗,便被鞭挞至死;
有民女被强行掳入行辕,受尽凌辱;
有商户因不愿缴纳“捐输”,便被诬陷下狱,家产抄没……
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杜延霖听得极其专注,偶尔发问,皆切中要害。
待证据陈列完毕,苦主陈述完结,他便目光如电,直射堂下跪着的案犯:
“尔等可知罪?”
多数案犯早已吓破了胆,面对如山铁证,唯有磕头如捣蒜,连称“知罪”、“求青天老爷开恩”。偶有狡辩者,杜延霖便引律例,驳得其体无完肤,最终亦只能伏地认罪。
认罪画押后,杜延霖便当堂宣判。
“依《大明律·刑律·受赃》“官吏受财’条,及“诈欺官私取财’条,尔等假借钦差之名,勒索财物,数额巨大,罪加二等!判绞监候,秋后处决!家产抄没,赔补苦主!”
“依《大明律·刑律·人命》“斗殴及故杀人’条!尔等故意行凶,致人死亡,依律当斩!判斩立决!”
“依《大明律·刑律·犯奸》“奸淫’条!罪无可赦!判斩立决!”
每一声判决落下,堂外那望不到边的人群中,便会掀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哽咽与释然的低低骚动。
许多百姓不时低头拭泪。
他们中,有的苦主刚刚相互搀扶着,从衙侧登记领取了发还的补偿银两,那银钱不算丰厚却重逾千斤,因为它承载着血泪换来的迟到的公道。
“青天……杜青天啊……”有老者喃喃自语,朝着大堂方向,深深下拜。
从清晨到日暮,杜延霖端坐堂上,未曾片刻歇息。
二百余份状纸,他一一过问。
人证、物证、诉状、口供……一切有条不紊。
惊堂木起落之间,便是罪囚伏法,冤屈得雪。
当最后一份案卷审结画押,天色已彻底暗沉。
“近三月所收状纸二百八十件,今已悉数审结!陈据党羽一百三十七人,依《大明律》,判斩立决者七十一人,余者或绞或流或徒,俱已明刑!其非法所得,已尽数发还苦主。国法昭昭,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杜延霖说完,猛地一拍惊堂木:
“退堂!”
“威一武一一!”衙役们的堂威声似乎也比平日更加沉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低落与悲壮。
杜延霖转身,向后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