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满脸风霜的老兵也跟着丢掉武器,重重跪倒,用拳头捶着胸膛怒吼,声泪俱下:
“陈据那阉狗!还有他那些干儿子,在河南造的孽,老天爷都看着呢!死得好!杀得痛快!”“对!杀得好!”更多兵丁纷纷弃械跪地,吼声如雷,震动屋瓦:
“杜青天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何罪之有?!若今日要俺们向您动刀,俺们宁愿自己抹了脖子,也绝不下这禽兽不如的黑手!”
“俺们没读过书,可也分得清忠奸善恶!愿以这条贱命,保杜青天周全!”
“愿以性命,保杜青天!”
数十名抚标营兵丁竞齐刷刷跪了一地,甲胄哗啦作响,吼声震天动地,穿透雕花门窗,在风雪呼啸的除夕夜空中久久回荡!
张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连连后退,脸色惨白如纸,伸出的手指颤抖得不成样子。
他环顾四周,只见满地官帽,满堂跪伏的兵丁与昂首而立的官员。
那些平日对他唯唯诺诺的下属,此刻眼中只有决绝与鄙夷。
他精心维持的官场秩序,他倚仗的巡抚权威,在杜延霖那惊天一击和随之而来的浩然正气面前,竟如同雪遇烈阳,瞬间土崩瓦解!
他,河南巡抚张珩,此刻竞真成了孤家寡人!
“你……你们……反了!都反了!”张珩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恐惧,身体摇摇欲坠,全靠抓住椅背才勉强站稳。
杜延霖看着眼前跪倒一地的兵士,看着那些掷帽明志的同僚,心中亦是一股热流激荡。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抱拳环揖,声音沉静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杜某多谢诸位同僚深明大义!多谢诸位将士仗义执言!”
他目光转向面如死灰的张珩,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
“张抚台,看来,今夜你是拿不了杜某了。”
“至于明日,”杜延霖整了整染血的袍袖,神色坦然:
“杜某自当践行诺言,自缚枷锁,进京面圣,陈情请罪。是非功过,付与天子圣裁,付与青史公论!”话音一转,杜延霖声音转厉:
“然则,张抚台!你身为朝廷封疆重臣,身受皇恩,却自甘堕落,与阉竖陈据沉瀣一气,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纵容爪牙横行乡里,鱼肉百姓!”
“更于州桥惨案之后,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将无辜百姓一百七十三人锁拿下狱,致使民怨沸腾,几近激变!其行径,已严重败坏朝廷纲纪,丧尽天良民心,失尽封疆大吏之望!”
杜延霖踏前一步,厉声喝问:
“此刻,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珩嘴唇哆嗦,试图强辩:
“杜延霖!你...你血口喷人!本抚. ..本抚一切都是依律行事. .本抚要上奏.”“依律?”杜延霖冷笑打断,“依的是贪赃枉法之律,还是你结党营私、媚上欺下之“律’?!不必再巧言令色了!”
“来人!”杜延霖猛的一挥手,“张抚台连日操劳,今日又受此惊扰,心神激荡,不宜再理公务。且扶抚台回后衙静室好生歇息,着郎中悉心看顾,务必「妥善安置’,让抚台好生将养。”
他目光扫过堂下众人,继续道:
“圣意未达之前,为免闲杂人等扰了抚台清静,一应探视皆免。待本宪进京面圣之后,是非曲直,功过赏罚,自有圣上明鉴乾坤。”
堂下官员心领神会,立刻有数人上前,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抚台大人,请移步后衙休息。”
“放肆!你们敢?!”张珩惊惶后退,色厉内荏地尖叫。
然而此刻,无人再听命于他。
抚标兵丁们依旧跪在地上,低着头,无动于衷。
大伙儿上前架住张珩,三两下便扒了他的官服,随后不由分说,将其带离了二堂,软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