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劝慰’,让他们各自归舍!若再有聚众不散者,依律拿下,报提学道革去功名,严惩不贷!”
“得令!”
周围的抚标营兵丁和衙役们早已等候多时,闻言立刻如狼似虎地涌上前来,开始推操、驱赶士子人群。“放开!”
“尔等岂可动粗!”
“狗官!你与阉党沉瀣一气!不得好死!”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呵斥声、推操声、愤怒的指责声以及棍棒砸在肉体上的闷响交织在一起。李茂被汹涌的人潮推挤着,踉跄后退。
他最后一次回望巡抚衙门那高不可攀的台阶,看着张珩那张在衙役簇拥下冷漠而虚伪的脸孔,心中一片冰凉彻骨,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诉冤无门,请愿无效,难道这煌煌大明,竟无一丝天理昭彰?!
众士子被巡抚标营兵丁强行驱散,推操着离开那森严的辕门,心中愤懑与绝望交织,却并未如张珩所愿那般各自归家,偃旗息鼓。
一股无声的洪流在人群中涌动。
他们相互扶持着,踉跄几步,站稳身形后,目光却不约而同地投向同一个方向。
“去找杜青天!”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压抑着悲愤,低吼了一声。
“对!去找杜金宪!”立刻有人嘶声应和。
“巡抚衙门不管,按院一定会管!”
“唯有杜青天能救乡亲们!只有他了!”
一声声压抑着愤怒与期盼的低语在人群中传递。
李茂擦去眼角因愤懑而溢出的湿意,毫不犹豫地跟上人流。
数百名青衿士子,沉默着,穿过开封城渐起的暮色,浩浩荡荡涌向按院分司。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其时正值腊月,天寒地冻。
但百姓们扶老携幼,从家中、从街巷中涌出。
青壮汉子们圆目怒张,紧握双拳,愤慨之情溢于言表;老弱妇孺们则掩面垂泪,诉说着家中顶梁柱被抓走的恐惧与无助。
“俺家男人……俺家男人只是挑筐去州桥卖点草鞋,就被……就被抓走了啊!”
“天杀的阉狗!还我女儿!”
“杜青天!杜青天您要为我们做主啊!求求您了!”
民怨似干柴逢烈火,在开封城的寒冬暮色中熊熊燃烧,沸腾不止!
当这支由士子引领、万民追随的庞大人潮抵达按院衙门时,天色已近乎全黑。
按院辕门外,数十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早已被肃立的差役们高高擎起。
跳动的火焰从威严的大堂深处一路延伸至阶下,将门外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人群照得如同白昼,也将大堂正中那块巨大的“明镜高悬”匾额映照得金光熠熠。
寒风凛冽,呵气成霜,却无一人离去。
忽闻“吱呀一”一声沉重的声响,按院分司的朱漆大门,缓缓洞开。
百姓顿时沸腾起来,左右衙役迅速上前,以身体组成人墙,极力维持着秩序。
杜延霖一身斗牛服,未披大氅,就那样神色肃穆地出现在大门之后,立于台阶之上。
杜延霖出现的那一刻,积聚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杜大人!杜青天!”人群疯狂地呼喊,声音震耳欲聋。
“请杜大人为咱们做主啊!为那狱中的一百七十三位乡亲做主啊!”
“青天老爷!救救他们吧!”
哭声、喊声、控诉声混杂在一起,一浪高过一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将这沉沉的夜幕彻底击碎!“诸位父老乡亲,诸位生员举子,”杜延霖开口了,在场的嘈杂声居然瞬间就静了下来。
杜延霖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清晰地穿透寒冷的夜空,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陈情,吾已悉知。州桥惨案,阉党爪牙横行不法、纵马践踏、戕害人命在先!河南百姓激于义愤,奋起反抗在后!此乃天理昭彰,正义之举!巡抚衙门不分青红皂白,锁拿无辜百姓一百七十三人下狱!此情此景,人神共愤,天地同悲!”
他每说一句,下方百姓的呼吸便急促一分,眼中的火光便更亮一分。
“然,”杜延霖话锋一转,声音愈发沉凝:
“巡抚衙门以《大明律》“杀人者死’之条,将涉事百姓收监候审,于程序而言,却系“依法’而行。张抚台方才以此斥责尔等,亦以此搪塞本宪!”
人群中响起一阵不安的骚动。
李茂忍不住高声道:
“金宪大人!难道就因这律法二字,便任由无辜百姓蒙冤,真凶逍遥法外吗?法理岂容如此歪曲?!”杜延霖目光骤然锐利,声如洪钟,斩钉截铁:
“问得好!法理自然不容歪曲!程序之法,本为护佑良善、彰显公正而生!而非权奸之辈用以徇私舞弊、颠倒黑白的护身符!”
他猛地向前一步,斗牛服在火光照耀下仿佛燃烧起来:
“今日,彼辈可以律法为由,拘押无辜,包庇真恶!他日,便可依同样手段,祸乱朝纲,荼毒天下!此非依法,此乃玩法、毁法!若法不为民做主,不为天下持公道,要这法度何用?!”
这番松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士子们激动得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