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
是以郭朴再也无法保持旁观,沉声问道:
“所陈何事?河南……究竟出了何等冤屈,竟要劳动八府一州百姓联名上书,乃至击鼓陈情?”还不待赵文焕斟酌着如何回话,张一桂见状却是一挥手,指挥众人“唰啦”一声,将其中一副代表着郭朴家乡彰德府的万民书,在众人面前猛然抖开!
刹那间,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名字、一枚枚殷红刺目的指印,在暮色四合中,猝不及防地撞入郭朴的眼帘!
郭朴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人当胸重重捶了一拳,身形都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张一桂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悲愤,通陈道:
“右宗伯明鉴!此乃河南八府一州,代表河南五百余万父老泣血所书!控诉伊王朱典模,恶贯满盈,荼毒桑梓!”
“其在洛阳,强拆民宅,圈占良田,致使万千黎庶流离失所,饿毙道旁!其纵恶奴如虎狼,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数百,囚于深宫,供其淫乐!”
“稍有姿色者或能苟活,稍有不从或姿色平平者,竟……竞投入虎圈,惨遭分食!洛阳城内,户户戴孝,家家泣血!哭声日夜不绝!”
“不仅伊王,河南其余各藩亦是为恶一方,盘剥日重,民不聊生!河南苦其久矣,如久早之苗渴盼云霓,如寒号之鸟呼唤春雷!此书所陈,正为此事!恳请朝廷,为民除害,还我河南朗朗乾坤!”“父老乡亲……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郭朴望着万民书上的殷红指印和沥陈之事,这位素来以宽厚持重著称的礼部右侍郎,喉头剧烈地滚动着,喃喃自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悲愤直冲顶门,他仿佛看到了故乡安阳的阡陌,看到了黄河故道上流民蹒跚的身影,看到了被王府恶奴鞭挞的农夫,看到了那些因女儿被掳而悬梁自尽的母亲……
那一个个潦草的名字,一枚枚歪斜的指印,不再是冰冷的符号,而是五百万父老乡亲泣血的呐喊!是压在桑梓大地上无法承受的冤屈与绝望!
郭朴猛地侧过身去,不忍卒睹。
“部堂……”赵文焕等通政司官员见状,心头剧震,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僵立当场。
张一桂等河南举子、商贾、百姓,更是屏息凝神,眼眶也瞬间红了。
就在此时!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驿卒嘶哑的呼喊:
“河南六百里加急!河南六百里加急!总督赈灾杜金宪奏疏及河南巡抚急报!让开!快让开!”一匹汗如雨下、口吐白沫的驿马在通政司门前猛地停住!
驿卒滚鞍落马,脚步踉跄跄跄,几乎扑倒在地,但他死死抱着一个油布包裹,挣扎着冲到郭朴与赵文焕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高喊:
“大……大人!河南……河南急报!杜金宪……杜金金宪……他在洛阳……”
驿卒喘得说不出完整话,只是将包裹高高举起。
赵文焕心中剧震,一个箭步上前接过包裹,三两下扯开油布,里面赫然是两份加急密封的奏疏!一份题头是《总督赈灾都察院右金都御史臣杜延霖谨奏:为伊王朱典模恶贯满盈、抗旨谋逆、臣请王命擒拿查办事》。
另一份则是《都察院右金都御史臣杜延霖及河南巡抚章焕等阖省官员联名奏:为请废黜伊王朱典模以谢天下疏》!
此时那驿卒也是喘气稍定,难掩激动地补充道:
“杜金宪杜青天受百姓所托,赴洛阳惩治伊王!拆毁逾制宫室,救出被掳掠囚禁女子数百!王府恶奴爪牙伏诛者数十!杜金宪与河南阖省官员联名上奏,恳请朝廷废黜此獠,以正国法!以安民心!”“轰!”
驿卒的话音刚落,仿佛平地惊雷!
整个通政司门前,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郭朴、赵文焕、宋岩、张一桂、众举子、商贾、百姓,乃至那些围观的京师路人,全都目瞪口呆!
杜延霖惩治伊王的消息虽然已经由晋商带入京城,但流传不过一日光景。
而且消息是先由晋商们带给背后的官员们,再从衙门里渗透到市井街巷,所以目前消息虽然在衙门中先传开了,但底下百姓知道的并不多。
而郭朴今日先是于紫禁城文华殿中,为禄米之事参与廷议,紧接着又赶赴西苑为皇上撰写青词,一整日身处宫禁深处,消息隔绝。
所以他就和刚散会时的徐阶一样,暂时也不知道此事。
“你说什么?!此事当真?!”
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和徐阶一样,郭朴此时初闻同样是难以置信。他忍不住抢上前两步,一把攥住驿卒的一只衣袖,连声追问。
“大人!千真万确!”驿卒重重颔首,眼眶含泪:
“洛阳城……洛阳城的天,真的亮了!是杜青天亲手劈开的!百姓们……百姓们沿街跪迎,哭声震天啊!都说……都说青天来了!”
郭朴闻言,竞是热泪奔涌!
他松开驿卒,仰天一声长叹,声音哽咽,饱含无尽感慨:
“杜华州……真国士也!为民请命,不避斧钺!此乃……此乃我河南桑梓之幸!大明社稷之幸啊!”周围的河南百姓们更是激动得难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