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看雪
明翡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章肃死在了那年的冬日,在他投资的私立医院的ICU病房,死于服毒后的器官衰竭。
而在他来见钟聿行的这晚,出京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特大追尾车祸,伤者无数,但死者只有一对老年夫妻。
后来她见到徐妙佟,提起这事,对方只跟她说了一句一一“恶有人报”。都是后来的故事了。
那年的六月,她一边备考期末,一边备战七月的玉雕比赛,忙得焦头烂额,钟聿行干脆派了个专车司机车接车送,省掉通勤上的时间。也由于时间实在紧迫,明翡头一次没过多考虑,直接接受了他提供的便利。虽然作品被章肃砸掉边角,但大体保留了下来,她依照当日想法做出修改,实际雕刻起来则困难重重。
“破碎的花窗,这个主意还不错,但因为两个边角缺失,要通过中间连接才是一个完整的作品,你原本的想法是,中间雕出一支白玉兰”“这块黑石头打白灯看太诱人了,蓝绿底的效果,有点油青皮的表现,但种质的杠杆博弈性太大,我不看好,你多少买的?”文墨从她四分五裂的翡翠前抬身,见她手里还捧着自己带来的黑石头,为两人的牛头不对马嘴笑了笑,“六万块左右,我也不记得了。”“是,一天有上百块石头等着你切嘛。"明翡揶揄他。“错了,这是两回事。"文墨拉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我一个人的货就供给了全国一半出品翡翠的珠宝品牌,这些都是品牌给我钱让我去市场上挑,最后赚了不说,亏损上下不超过百分之二十,就完事了,你要我记着每件石头多少钱买回来,不现实。”
“那你拿给我看干什么?”
“我刚从洪沙瓦底回来,江河说你这段时间都没上也木西,调侃我说是不是老板娘跑了。”
“他那把嘴没个正经话!”
文墨拿过那块黑石头,往手里掂了掂,“甭管他,拿给你自然是给你做了,顺便来看看你眼力进步还是退步了。”明翡赚钱的心十分紧迫,但碍于时间严峻,“比赛之前,我都没空了。”“知道,不着急,你拿回去好好盘吧。”
她沉思片刻,决定还是说:“文墨,按年纪和经历,我都该叫你一声哥哥的。”
“嗯?"文墨双肘置于膝上,身体前倾,保持一个平行的角度与她对视,“那让我听听,你这个妹妹要跟我说什么?”
“你把我当妹妹,我又是孟老师的学生,所以你一直尽心地想扶持我,我特别感谢你。但是你劝我进赌石这个行业……"明翡心动过,包括此刻,她也很难百分百拒绝这根诱人的橄榄枝,“一是我没家底,二是我终归不及你们眼睛犀利,你说给我兜底,我也不好意思一直拿你的钱挥霍啊。”“又错了。"文墨收起玩笑的口吻,“这叫成本,叫投入,既然我想培养你,这就是我该付出的。”
“而且你马上参加比赛,银奖、金奖都有奖金,加上先前你帮我看的那块天空蓝翡翠,你还没做货呢,利润也都是你的一一”“我爸爸赌石失败,跳楼了。”
明翡憋了一口气,一下说完了这句话。
文墨面色微怔,但很快,表情恢复如常,“你这不还有我呢?”这次,轮到明翡愣住了。
“赌石赌石,有些人看中一个赌字,但我看中的,是这个石′字。”工作间内如白昼明亮,照得人心分毫毕现,或贪婪,或诚实。“这也是赌石这个行业的A面和B面。"边说,他边翻转手掌,以手背为A面,手心为B面,“手背上的,永远在我们掌握之外,但手心里的,我们可以牢牢抓住。”
“可入这行的,每个人都想赚大钱吧。"明翡暂时还不理解,赌字在前的行业,伴随的永远是高风险和高收益,如果选择低收益的那一面,不就和这行的本质相悖了吗?
“谁不想赚大钱?我也想,你也想,江河也想,可我说的′石′字,是压在我们心上的,在我们为一块博弈性巨大的翡翠而心动时,它会提醒我们,心不能太风。”
这番话像来自天外的一道铁则,猝不及防进入她的世界,开始改变着什么。“在你心上还没有这个′石'字前,明翡。“文墨原本想轻拍她发心,可手伸至半道,又落到了她肩膀上,“我一定会是拉住你的那根线,哪怕在悬崖边上,我也绝对不会让你掉下去。”
“你相信我。”
她的父亲为一个“赌”字赔上生命,那她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因为一个“石”字,改变人生?
明翡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垂下脑袋,仿佛在冰霜与烈火间犹疑,不管最终做出哪个选择,都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而文墨想到的,却是初见她的那一日。
不是医院。
还是京市那个玉器市场,她捧着自己雕的小玩意处处碰壁,最后阴差阳错赢得了孟怀端青睐的那日。
看上她的,不止孟怀端,也不止蒋序之。
他是收到孟怀端电话后赶过来的。那日两人正在谈一对回流的木那玻璃种翡翠手镯,蒋序之有这意向的客户,他也有。他来迟了半小时,见两人正在和回流的中间商议价,便去了隔壁自己家的摊口待了会。
明翡就这么撞了上来。
比起市场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