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熬到几时。萧绥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语气里带着点玩笑意味:“还在生气呢?孟哥哥。”
这声“孟哥哥”来得突兀,孟赫心头一颤,手臂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眉头紧蹙:“别乱叫,我怎当得起萧帅这声′哥哥。”萧绥见软的不行,干脆收了笑意,脸色一沉,抬拳重重砸在孟赫的肩头。语气冷肃:“孟子烈,别没完没了!底下那群小兵好不容易安生下来,你若再摆出这副脸色,他们看在眼里,回头又敢恃着你去欺负贺兰暄。”孟赫被这一拳砸得肩膀一震,却只是低头挫着手,目光漫不经心地飘向远处山林。唇角牵出一抹苦笑:“你护短得直白,一点都不遮掩。”萧绥鼻腔里溢出一声低哼:“我何必要遮掩?若是我大哥还在,他也会顺我的意。”
孟赫嗤笑一声,面上带着不屑:“他才不会。”萧绥倏地咬紧后槽牙,眼神倔强:“他会。”孟赫没再同她针锋相对,只是沉着脸,目光越过溪水,死死落在远方的山影上。那神情似在走神,又似在追索什么,眉宇间有股说不清的郁结。萧绥也跟着深吸一口气,面色渐渐和缓。她侧身望着孟赫,声音放轻:“贺兰暄其实是个挺好的人,他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等日子久了,你自会看明白。”
孟赫不语,眼神却微微一动,像是被触及了某个隐秘的心弦。只是他终究没回头,也没再反驳。
春水拍打着岸石,溅起细碎的白沫。两人肩头之间隔着一片沉默,那沉默里有不解,也有未曾言说的妥协。
良久,萧绥忽然想起了正事,她收回目光,转身望向孟赫:“咱们的人马到哪儿了?可有新的消息传回来?”
这一句话像是拨开迷雾,令孟赫骤然回了神。他肩头微震,眼底的怒火与酸涩在瞬息间被收敛。他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缘由一一并非与她争吵,而是要带来军情。
他沉声开口,语气比先前严肃许多:“我已派人去报信,后方的中军会直接转道汤乐与营池。凤陵这边,也会调拨两万人马进驻。如此一来,边关至少能安稳一阵子。”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略微低了下去,眉宇间掠过一抹疲惫:“咱们的人马连日奔波,终于也能歇两日,喘口气了。”萧绥垂眸沉思片刻,声音放得很低:“岳青翎呢?”孟赫收回远眺的目光,沉声答道:“她随军驻扎在汤乐。那一带地势平缓,最容易被敌军突袭,所以暂时留她在那边镇守。要不要把她调回来?”萧绥摇了摇头,眼神像是落在虚空里:“不必,就让她守在那里。再调派叶重阳去营池。”
孟赫眉心紧蹙,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一定要派叶重阳不可吗?他若去了营池,凤陵这边可就少了一大助力。”
萧绥抬眼看他,目光静定:“你别小瞧汤乐和营池。这两座小城虽小,却是整条防线的关节所在。只要有一城不保,封锁线顺势就会崩塌,到时候凤陵立刻岌岌可危,不得不直面裕兴关那边的压力。”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沉:“叶重阳和岳青翎一个稳中带刚,一个沉中有定。派去守城,再合适不过。”
孟赫沉吟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萧绥见状,顺口又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让你查的那个人,可有眉目了?”
孟赫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自然是前几日在营池遇上的那位小将。
萧绥与孟赫都曾与北凉军多番交锋,对北凉的将领布置心中大致都有数。可那日营池城头出现的人物,却是完全陌生的。此人全副武装,银甲覆面,将容貌遮得密不透风。起初萧绥并未在意,只按常规调度攻城。哪知那人出手极狠,善用兵法。几次虚虚实实的调动,一度逼得萧绥陷入险境。原本估算半日可下的营池,硬是被他拖成了两日苦战。
这样的手腕,绝非泛泛之辈。
大战甫定,萧绥便立刻让孟赫去打听此人的底细。可偏偏这人像是刻意隐匿身份,任孟赫派人四处探听,依旧一无所获。孟赫眉头紧拧,压低声音:“此人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无论是旧将名册还是边关耳目,都查不到他。”
萧绥的目光悠悠投向远方。战场上主将刻意隐去身份并非稀罕事,一来是为了避开敌军的锋芒,不至于轻易成为刀尖上的目标;二来则可伺机诈敌,在关键时刻扭转局势。
可她敏锐的直觉敲打着她的神经。那种在血与火里磨出来的灵敏度,往往比逻辑判断更为精确。她隐隐觉得,此人绝非单纯为求保全或算计战局,而是在刻意遮掩什么--仿佛那副面甲下,藏着一张不该在此地出现的脸。清风扑面而来,带起衣襟猎猎作响。萧绥盯着那片暗沉的天光,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正思索间,忽然有兵士匆匆赶来,禀称粮草分配上出了争执,特来请孟赫出面主持。
当时北凉军从凤陵城撤退时,见来不及转移粮草,干脆想要一把火烧掉,好在孟赫带人及时扑灭大火,救下了大半粮食。如今这批粮食,足够全城军民撑上两月有余。
粮草一向是孟赫分管的事,萧绥并不打算插手。只是此刻思绪被骤然打断,继续钻牛角尖也无益。她索性跟在孟赫身后,同他一道往前去瞧瞧情况。原以为只是些小事,不料来来回回忙完时,天色已暗,残阳尽没,军中火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