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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峦见春晖(五)(1 / 3)

第59章危峦见春晖(五)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空气仿佛冻结。孟赫沉着脸,静立片刻,转身径直大步而去。

萧绥心头一沉,连忙松开贺兰暄,侧头压低声音叮嘱:“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回去等我。“话音未落,她已抬脚追了上去。孟赫一路走到溪水边。正值春日,雪水初融,溪水涨得宽阔,水声急促,仿佛在诉说压抑不住的愤懑。阳光自头顶倾泻,照在涌动的水面,浮光跳跃,迷离刺眼。

他背着身,肩背紧绷,像一座山,纹丝不动。萧绥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定,注视着他的背影。春风掠过,卷起她鬓边的碎发,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克制,又带着几分试探:“子烈,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孟赫素来是个急脾气,此刻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只觉得胸口的火气直冲上脑,将他的理智烧得寸寸成灰。

终于,他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尊卑,猛地转身,声若霹雳,直叱萧绥:“萧从闻,你对得起你大哥吗!”

萧绥心头一沉,定定地望着他。

若论资历,孟赫昔年便是萧缄身边的副将,沙场拼杀出来的老功臣;论辈分,自己虽是公主,可萧缄与孟赫当年情同手足,亲密得如同一对兄弟。她唤萧缄“大哥",也会顺口唤孟赫一声“孟哥哥"。萧家父母早亡,萧缄是她唯一的亲人。萧缄一死,最伤心欲绝的,除了她这个亲妹妹,便是孟赫。

当年孟赫因自责,一场大病险些把命都搭进去。直到如今,他仍背着那份愧疚,认定若非自己在战阵中迷失方向,怎会来不及接应,让萧缄孤身陷入敌阵可战场瞬息万变,岂是人为可以全控?那根本不是他的错。正因如此,孟赫在萧绥心里的分量,绝非寻常属下。更近似于亲人。此刻他当面失礼,怒声叱责,萧绥竞生不出半分气恼。反而在一瞬间恍惚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多年之前,回到那个有萧缄在世、自己还能倚赖长辈训斥的日子。

萧绥索性就地一屁股坐在河滩的巨石上,岔开双腿,一歪脑袋,摆出副赌气的模样,活像个被家里人骄纵坏了的顽童:“我怎么对不起他了?”孟赫被气得发笑,眼里却全是火。他大步逼近,像要把她从石头上拎下来:“你还敢问?你大哥死在北凉人手里,你如今却同那北凉质子厮混在一处。萧从闻,你还有半点良心吗?”

萧绥仰头看他,目光冷静地近乎于挑衅:“死在北凉人手里不假,可这与贺兰璋何干?论立场,他是被北凉抛出来的祭品;论感情,他无处可归。这桩优恨再怎么清算,也不该牵扯到他身上。”

孟赫气得声调拔高:“可他是北凉人!”

萧绥不躲不闪,眉心微沉,盯着他:“他只有一半是。另一半,不是。他母亲是龟兹人。”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孩童间的斗嘴狡赖,可她却偏偏一本正经,硬生生堵得孟赫一噎。孟赫咬牙切齿:“谁要跟你纠缠这些血脉?他哪怕身上只有一滴北凉的血,他也是北凉的七皇子!”

萧绥翻了个白眼:“那我不管,反正在我这里他不算全是。”孟赫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痛心疾首到说不出话来。萧绥叹了口气,伸手去拽他衣摆,把他往身边扯:“坐下。”孟赫被她扯得踉跄一步,坐是坐了,可却侧过身去,不肯与她对视。萧绥斜了他一眼,语气缓了下来:“冤有头债有主。我纵然与贺兰璋走得近些,又何曾在战场上对那些北凉蛮子留过情?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大哥,所以才迁怒于他。可你要明白,这不是一码事。”孟赫被她那句"心疼"戳中,心头猛地一紧,偏偏嘴硬得厉害,声音拔高:“萧从闻,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叫我心疼你大哥?我这是就事论事!”萧绥看着他怒得涨红的脸,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她低下头,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托腮,目光落在脚边碎石缝里冒出的几根草芽儿,神态恍惚,像是自言自语:“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我没忘记他,也永远不会忘。”她的眼前浮起萧缄的模样。

那个少年将军,鲜衣怒马,笑声爽朗。她记得他的背影,记得他提刀冲锋时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军旗。萧缄的死,不仅是兄长的陨落,更像是她整个童年的谢幕。从那一刻起,她再不能只是妹妹,而是被迫顶上去,继承他的位置,背起他留下的使命与荣耀。

孟赫望着她的神情,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怒火,渐渐被一股酸涩压了下去。他侧过脸,咬紧牙关,喉结滚动几下,像是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仍是什么都没出囗。

说不出,也不必说。

萧绥心心里明白,这些年孟赫始终困在那场旧战里,从未真正走出来过。按照他的年纪,早该选位心仪的人,成家立业。可他偏偏把自己钉死在边关,任风沙日日剐在脸上,将他风华正茂的好体魄、好容颜,搓磨得粗糙而黯象她知道,他这是故意的。他在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挚友因他而亡,他自觉背着那份债,没资格安安稳稳过日子。哪怕那场仗的失误与他无关,他也从不肯饶恕自己。

风过溪面,卷起一阵寒意,萧绥心头忽然泛起一丝酸涩。混迹战场的人,难免带伤。只是有的人伤在身上,尚能等愈合的一日;有的人却伤在心里,那便是无药可救,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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