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一贯听说张刺史爱民如子,是个难得的好官,年年官员考核都能顺利通过,忽然想见见你罢了。去岁年初之时,我阿耶还曾赐你千匹杂彩,金银首饰若干,不知张刺史可还记得?” 张文虔虽然不知道池霜为何提起此事,转念一想,还是点了点头,“公主说得正是。陛下赏的东西,下官一直视若珍宝。” 池霜道:“我听闻张刺史出身不好,曾任过诸市牙郎,久在市井之中穿行,也应该知晓粮食对于百姓来说,就是他们的命,是也不是?” 张文虔依旧点了点头。 池霜喝了一口茶,又道,“张刺史为当地父母官,首先要做得便是让百姓能够吃得上饭,不必因粮食短缺而丧命。漠城素来为咽喉要地,此地可以挡住契丹和羯人向关内进犯,最大的功劳不是因为你张刺史骁勇好战,而是来自百姓。人为万物之灵,粮食便是百姓的生命之灵,由此可见粮食的重要性。” 她看向张文虔,面色平静,道:“除蝗虫一事,事关重大,还望刺史定当尽心竭力才是,若是拖一日下去,灾情便严重一日。若是蝗虫不除,届时饿殍遍地,百姓开始作乱,张刺史以为你还能稳坐这刺史之位多久?” 张文虔神色开始有点难看,拂袖冷哼一声道:“公主这意思,是在说臣并不想除蝗虫?若是臣不想,大可不必亲自去农田勘察。” 三皇子和官员们也不解地看向池霜。 当时的张文虔已经是漠城的刺史了,按理说拟章程这种事,一般都是让底下人去干,而张文虔却亲力亲为,不免得让人感觉到他对此次蝗灾的重视,可实际上是,这一切都是弄虚作假。 池霜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落在文书上,提了一杆笔,将记载有问题的地方圈了起来。最后,她从位子上起身,走到张文虔跟前,一个一个地指给他看,“刺史,开柳村受灾最为严重,你这上面并没有记载,还有刘家村,应该是被蝗虫啃食了五十亩才对,并不是三十亩。魏家村则是七十亩,这薄籍上却写了六十……” 官员们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呆立在堂中,干笑几声。 池霜冷声道:“你们漠城的官员便是这样弄虚作假的?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官员们心中叫苦,立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们怎么知道九公主是真的来除蝗虫的?他们以为她只是跟着来玩乐的。 一个官员声音颤抖道:“并非是我们刻意如此,现下灾情严峻,临县的一些山贼又趁此时机,纷纷入得城中烧伤抢掠,无恶不作,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既是担心粮食,又是害怕山贼。我等都将人手派出去捉拿山贼了,实在是抽调不出多余的人手去勘察。” 池霜凝眸看向张文虔,“刺史,你说呢?” 张文虔被人拆穿作假,却丝毫不慌不忙,他理了理衣袖,不以为然:“公主久居深宫定然是不清楚。曾有匈奴后裔刘聪,在其攻破西晋都城洛阳之后,成为一方霸主,又以残暴治国,使得百姓水深火热。天上神仙实在是忍无可忍,才降下大蝗灾,使得当时的河东地区死了近五六成人,这也加速了汉国的衰亡。” “当时的汉国蝗灾乃是因刘聪失德,老天降下天罚而引起的,若是靠人力岂能遏制其蝗虫之势?若是要有效遏制蝗虫,应当勤政修德,方能将如此严重的蝗灾控制住。” 池霜笑了一下,淡淡地道:“刺史,刘聪荒淫残暴,受尽唾骂,乃是无才无德之人,你将他与陛下一起类比,岂非是在含沙射影我阿耶与他一样是个残暴的君王,且我国境内蝗虫遍地,照你之意,乃是因为陛下失德?” “再者,若是按你所说,你漠城照样是满城蝗虫,岂非也是因为刺史失德而招致此祸?想要这刺史之位的大有人在,张刺史若是失德,我即刻禀明了阿耶,让这刺史之位换一人来做,如何?” 张文虔听着这话,他被池霜说得哑口无言,后知后觉自己失言,惊出一身冷汗。 谁能想到,一个堪堪十四岁,久居深宫的公主,竟然如此有条不紊地分析局面。这些官员对池霜的轻视、傲慢之心,顷刻之间便荡然无存。 张文虔唯恐头上这顶管帽不保,不敢再敷衍下去,于是道:“下官定然竭尽所能消灭蝗虫,为百姓彻底除掉此物。” 此后的日子里,漠城官员和池霜等人全力消灭蝗虫,扼杀蝗虫的蔓延之势。池霜更是亲自部署灭蝗的一应事宜,挨家挨户的给予帮助,深入田间。 不过一个月,漠城便顺利灭蝗,将百姓们的粮食保住了。 众人喜极而泣。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池霜等人开始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三皇子已经先行离开去了别地,只留下池霜、李临舟和一对护卫。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