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1章
吾妻可倦……
如此缠绵。
沈蕊玉本想询问局势之语,终是悄然咽回心底。她抬眸望他，语气清淡：“回罢。”
回你的温柔乡去。
你所要之情，我这里依然没有。
沈蕊玉转身步入屋内。
身后，俯身倚鞍的少年低低笑了起来。倦意如潮水般漫上他的眉眼，他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在这一刻尽数消散。他靠在马首之侧,闭目暂歇。
可前世的沈氏一一那张深刻在他心间的面容，又再度浮现眼前……自她离去,世间再无沈氏。
再没有那个即便厌他入骨，却不曾对他痛下杀手的公都夫人。她是这世间除却父母之外，待他最是温柔之人。就连她的离去,也仍是为他存留了最后一分温柔。她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便是支离破碎，她还是尊重了他一生为之坚持的野望。
她愿意哪怕死去，也愿意为他送她为他的最后一程。他怎舍得,再让她就走出他的生命。
“夫人……“少年突然有了力气,倚在马颈旁忽然转过头，提高声音，朝着她的背影朗声笑道，“想不想知道，今日京城和枫谷出了什么有趣的事？”沈蕊玉正要迈过门槛的脚微微一顿，片刻之后，才继续向前走入中堂。身后又传来他带笑的嗓音，轻飘飘荡入风中：“想不想知道……你祖父是否也被牵连其中？”
“哎呀，卷进去了呢。"少年语带顽意,笑声如风过耳。贱人阿……
贱人。
犊子可真贱,还装嫩。
太不要脸了。
沈蕊玉蓦然转身，面凝寒霜，大步走向少年。她冷冽的目光如刀锋般钉在他身上，正待开口斥责，却见他自马背上俯身而下，一双星眸直直望入她眼底，声音轻哑：“夫人，为夫……好倦，好累，好乏。”他太乏了。自重生以来，他不曾有一刻停歇一-为公都府的重生，为他自己的重生，为能再度与她相伴，万千思绪不曾断过，直至此刻，已耗尽心神。他将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头。
可如今的沈大娘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为他痴狂、为因对他的情感便软弱可欺的公都夫人。她对肩上看似少年，实则是中年老妖怪的公都相爷冷然道：“累了就去死。”
去死，别烦她。
“不死。“他深吸一口她身上清冷的香气，如同漂泊的舟终于靠了岸，周身竞仿佛又凝起力气。
年少的公都相爷握住她的手，转身引着她朝哨所走去，一边道：“走，与你细说眼下局势。”
想知道祖父又干了什么的沈蕊玉被他牵着手往前走，她知道他又被他算计进去了，边走边道：“公都周，我是一个这世不想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的人。我上辈子没做到的，我这辈子只想做到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做到。”她上辈子没有活成的命，她要活成。
活不成，那死也无妨。
她死了好多次了，拼尽全力之后，再死一次也无妨。“夫人，露怯了。"公都周闻言轻笑，提醒她。她不该坦露她的想望和野心。
公都夫人还是太正直了。
“哼。”他一说，沈蕊玉也领会了过来，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他娘的，习惯了一世，还是没这些人无耻。她难掩心中厌恶，冷声道：“你们一生为一己之私明争暗斗、你争我夺，杀戮无度，放纵欲望，可曾真正为国家、为百姓做过什么？我知道你为维护尊严做过一些事，但到头来，你还不是成了权力的奴隶！你…你…”“我怎样？"公都周含笑注视着他气愤的妻子，目光温柔。“你害怕跌落！"沈蕊玉直视着他，眼神如冰。“嗯。“公都周轻轻握紧她的手。妻子说得不错，他的确害怕跌落。他低声回应：“是，夫人，为夫的确害怕。”
他怕守不住父母早逝所遗留给他的财产与荣耀，怕公都府毁在自己手中，更怕从此再看不到她如朗朗晴空般明澈的笑容。他怕得太多，以至于，他成为一国之相，却开始有些去害怕失去那份他赖以生存的权势。
他一生毫无畏惧，却在中年之后，开始害怕。他确实也失去了她。
失去了这个世上最懂他，也最尊重他的人。“你承认这些有什么用？“沈蕊玉真真难掩心底处的厌烦，厌恶道：“你还是连尊重让花成花，让树成树的胸怀也没有。”那是没有，有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公都周微微一笑，握紧她的手，与她温柔笑道：“是，为夫是没有这个胸怀。”有这个胸怀就不得了了，他会没有她。
失去一个人太容易了，失去沈氏，就更是容易一一她不喜欢纠缠，不喜便不喜，他不喜她不喜皆可，离他远远的，她也能活得很好。可他如此孤寂，她死了，就没有那般爱他的人了。少年再回他的妻子：“有一些执念，不是人所能看破的。”妻子大发雷霆，怒喝：“那你也别来纠缠我，离我远点！”少年莞尔，捏着她的手，更紧了。
大
沈蕊玉深夜再登迎晖楼。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楼上地方颇狭，竞坐了六名伤员，正由大夫处置伤口。那六人或着常服，或披甲胄，眉目间皆透着杀伐之气。她才踏入，满室目光霎时聚拢而来一-屋内灯火幽暗，六双眼睛在昏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