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忽地笑起来,声音有些诡谲:“陆观阙,你好傻,我从来都不会爱你。”
说罢,她掏出匕首,将刀尖横亘在他们中间。陆观阙猛地惊醒,冷汗涔涔,浸透中衣。他起身,踉跄走出幽室,背靠着木门,不由心慌受惊。
他几乎不会做梦,今晚做这样的梦,是在预兆什么?或者说,孟悬黎在梦中拿的那把匕首,刀尖对准的人,究竟是他,还是她自己?陆观阙喝了一盏冷茶,强稳心心神,坐在窗前,目光透过雨雾,落在远处的澄居上。
以他对孟悬黎的了解,她现在应该是睡着了,有可能会把被褥踢开,醒的时候,小腿会很凉。
陆观阙轻揉额角,走到书房,提笔写下告假书。皇帝看到的时候,虽有疑惑,但没多问,便只让陆观阙保重好身子,日后有件大事需要他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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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孟悬黎的小腿裸露在外,冰凉冰凉的。她撑起身子,掀开被褥,寻了件厚衣裳穿戴整齐。
听闻今日递铺有信来,孟悬黎简单吃过饭就出门了。她戴着长帷帽,独自沿着巷子,走向巷口斜对面的递铺。这里门口停着几辆独轮车,两个穿着褐衣的铺兵在卸货,一名书吏在看交接文书。孟悬黎在门口等了等,待那书吏走后,她才走上去。老铺兵在写东西,没抬头:“姓名,住处,取件还是寄件?”
“劳烦差官,东都西城榆林巷,李宅,岭南薛暗香的信件,请问到了吗?”孟悬黎回来后,就一直在盘算日后去哪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去岭南寻暗香比较合适。可她的信才递去没多久,这边便有了消息。老铺兵抬头,看了看孟悬黎,放下笔,转身走向后面的木格子。他的手指在格子上划过,抽出登记薄,翻了几页,又核对了一下捆好的信函。“岭南……薛暗香……“他喃喃道,手指点了点薄子,“哦,有了。是今早随驿马到的。”
他说着,从那叠信里抽出信函,递给孟悬黎:“娘子拿好,莫要丢了。”“多谢差官。”孟悬黎双手接过。
信拿在手里,能感到份量不轻,暗香定是写了许多话。澄居寂静,孟悬黎若无其事走进去,掩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雕花木门,舒了口气。
孟悬黎拿出那封信,用剪子小心剪开,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清秀小楷。
“见字如面,娘子安好。一别半载,岭南凉风已起,不知东都如何?暗香一切安好,寻得一份驿馆杂役的活计,虽清苦,倒也安稳,娘子勿念。”“只是……暗香心中深觉不安,有些话,思来想去,还是要告诉娘子。”“月前,国公府派人送来信笺和银钱,实在突兀,但上面字字句句皆是娘子的口吻,暗香人微言轻,难辨真伪,便收下了。”“若日后东都有变故,娘子无处可去时,可速来岭南寻我。万望珍重,盼再聚之日。”
信纸的最后,一行小字,写着详细地址。信笺滑落,孟悬黎有些怔愣。她并没有以国公府的名号往岭南送过什么信笺和银钱,敢这样做的人,只有陆观阙。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
想到这里,孟悬黎倏地起身,捡起信笺,推门而出。她忆起昨晚的话,猜测陆观阙此时应该在幽室,便毫不犹豫来到了这里。孟悬黎进来的时候,陆观阙被绑在旧太师椅上,垂着头,似是昏迷,双手被紧紧捆住,双脚也分别绑在椅腿上。
他听到动静,语气惊讶,声音喑哑:“阿黎……你怎么来了?”孟悬黎见过许多残忍的场面,但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观阙。灯火昏暗,他微敞的领口处,裸露的胸膛上,有几处红痕,正在流血。孟悬黎僵在原地,对峙着他灰暗的眼神。幽室空气稀薄,此时剩下两人浅薄的呼吸声。
她闭了闭眼,逼迫自己不去看他,她只是在和他的意识进行交流而已。对面那个人究竞是何模样,都不影响他身上所承载的罪过。孟悬黎缓步走到他面前,尽力抬起手,将信笺放在旁边的桌案上:“你给暗香寄信和银钱?是要用她来威胁我?”
“对吗?”
声音很平淡,没有质问的意思。
今早,陆观阙让德叔把他死绑在椅上。起初,德叔不忍心,他便脱掉外袍,冷着身子,以刀相逼。最后,德叔无奈,只好依着他的意思,虐待般,恶尖般,将他绑在椅上。
很奇怪,他以为自己要在这黑暗中待上半个月,压根没想过孟悬黎会找过来。所以,在她进来时,他毫无防备的,剖白般的暴露在她眼前。无论是身,还是心,那一刻的他,似乎被她怜爱了。“我没有要威胁你。"他轻声说,“我只是想……对你身边的人都好一些,弥补我从前对你的伤害。”
孟悬黎眼神凝滞,仿佛被他的血痕所吸引了:“你没必要这样做,也没必要将血淋淋的你展现在我眼前,我对你的感情,早就已经没了。”“况且,你这样做,反而让我觉得,我在对你施暴。”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颈侧、手臂、胸膛。她掀开内心一角,深觉他身上都是她挣扎后,留下的残垣断壁,即使他有错。“不是施暴。"陆观阙苦笑,“阿黎,这是我应得的。”孟悬黎绕到他身后,看到他背后左上部位,像一个黑色漩涡,含着她和他从前的血泪。孟悬黎蹙眉,微微蹲下身,沉默不语。她目光冷峻,抬起手,将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