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住,像坐在针毡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他怕自己喘重了,都能惹太子不快。
“你儿子徐延德,”
朱厚照忽然开口,指尖敲了敲案上的《京营名册》,名册纸页被敲得“哗啦”响:
“孤看他还算机灵,去年围猎能一箭中三兔,手脚利索。明日起就让他入锦衣卫北镇抚司,从指挥佥事做起。”
徐光祚的心猛地一提。
锦衣卫北镇抚司是专管诏狱的地方,进了那儿,要么成太子亲信,要么成太子的“人质”——儿子在太子手里,他这辈子都别想有二心。
可他哪里敢反驳?
只能躬身应道:“谢太子栽培!犬子愚钝,若有做错之处,还请太子尽管责罚!打死都无妨!”
“责罚倒不必。”
朱厚照放下名册,目光扫过徐光祚,像在打量一件工具:“倒是你那个外甥,在神机营克扣冬衣的事,得好好查查。”
“听说他贪了两千两,给士兵发的冬衣薄得像纸,上个月有三个士兵冻毙在帐篷里,是你压下去的?”
徐光祚的脸又白了——连外甥贪钱、士兵冻毙的事都知道!太子的眼线怕是插遍了京营!
他连忙道:“老臣这就写信让他辞官!把贪的银子全吐出来!若是太子不放心,老臣亲自去拿他来领罪,打他五十大板!”
“不必辞官。”
朱厚照放下名册,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让他把贪的银子折算成冬衣,三天内送到大同前线——蒙古小王子还在那儿晃悠,正好给士兵添件暖衣。至于职位……降两级,去宣府守边。”
既没摘他的官,又把人打发到了边关,既罚了错,又没赶尽杀绝,还顺便给前线送了冬衣。
徐光祚心里一松,又更慌了——太子把分寸捏得这么准,分明是把所有人的底细都攥在了手里,他想罚谁、想保谁,全看心情,这才是最可怕的。
“老臣……老臣遵太子令。”
朱厚照点点头,没再提旧事。
他拿起虎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包浆——那是几代皇帝的手温,如今要换成他的了:“京营的事,你暂时还得帮孤盯着。”
徐光祚一愣:“太子的意思是……”
“张懋老了,京营里那些老油条,他镇得住,却管不透。”
朱厚照抬眼,目光直直撞进徐光祚眼底,没躲没闪:
“你在京营待了三十年,谁是文官的人,谁是外戚的眼线,谁贪了军饷,谁手里有实功,你比谁都清楚。孤要你做的,是把那些藏着掖着的龌龊事,一一给孤抖出来。”
这是要让他当“清道夫”!
徐光祚瞬间明白——太子收了兵权,却还要用他这把“旧刀”去刮京营的腐肉,刮干净了,他或许还有用;刮不干净,他就是那“腐肉”的替罪羊。
若是做得好,定国公府能稳住;若是做不好……诏狱的门随时开着。
“老臣明白!”
他咬了咬牙,躬身道:“三日之内,老臣定把京营里克扣军饷、私通文官、勾结外戚的名单呈给太子!连他们贪了多少、给文官送了什么礼,都列得清清楚楚!”
朱厚照笑了。
这才是他要的态度——听话,还得会办事。
“张永。”
“奴婢在!”
“取笔墨来。”
朱厚照接过张永递来的狼毫笔,笔尖蘸了浓墨,在宣纸上写下“京营提督”四个字,笔锋刚劲,不像少年人写的。
又在旁边画了个圈,圈住“提督”二字。
“明日登基大典后,孤会下旨,暂由你代理京营提督。”
他将宣纸推到徐光祚面前,指尖点了点“暂由”二字:“但记住,虎符在孤手里,你手里的,不过是孤给的印信——孤让你管,你才能管;孤不让你管,你就得把印信乖乖交回来。”
徐光祚看着纸上的字,指尖发颤。
代理提督,看似官复原职,却没了虎符的实权——太子这是把他架在明处,既让他镇住京营旧部(那些人只认他这张老脸),又让他没了反戈的可能(没虎符调不动兵)。
可他没得选,能保住“代理”二字,已是太子开恩。
“老臣……老臣叩谢太子信任!”
他再次躬身,这一次,腰弯得比初见时更低,几乎要弯成九十度——他是真的服了,从骨头里服。
朱厚照摆摆手:“夜深了,你回去吧。”
“是。”
徐光祚倒退着走到门口,刚要转身,又听见朱厚照的声音。
“那枚竹牌,你留着。”
朱厚照指了指案上的朱砂竹牌,语气平淡:“见牌如见孤,京营里若有不服管的,不必请示,先拿了再说。”
徐光祚猛地回头,眼里满是震惊。
那竹牌是兵权信物,太子竟让他留着?就不怕他拿着竹牌耍花样?
“太子……”
“拿着。”
朱厚照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孤要的不是一个怕事的定国公,是一个能替孤办事的徐光祚。没点信物,你怎么镇住那些老油条?”
徐光祚攥紧了拳头,喉结滚了滚,终是躬身接过竹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