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066
手腕间传来的触感熟悉而强硬,短暂的怔愣后,薛嘉宜匆匆回过神。她正欲挣脱,喧闹的锣鼓声中,谢云朔却已经松开了手。“兄长送妹妹出嫁……不是天经地义吗?”也许是耳畔声响太杂的缘故,这道声音虽然离得很近,却显得平静而渺远。按照京城的习俗,本就该是新嫁娘的兄弟、或者是舅家人来引路,或背或扶,送她坐上那驾要去往郎君家中的喜轿。鲜红的颜色里,薛嘉宜低垂眼帘,轻声应了一句,好。她犹豫了一下,该如何搭上眼前这截玄色的衣袖,下一瞬,喜帕下的视野却忽然被抬高了,她还来不及惊呼,一双沉稳而有力的手就已经勾住了她的肩膀和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刹那间,心心跳声简直要盖过锣鼓的喧嚣,骤然被抱起后,身体的本能让薛嘉宜扶住了他的肩膀,意识回笼的瞬间,她才僵了一下,把手悄悄收了回来。事实上,就算不扶,他也不会叫她摔下去。…他抱过她很多次,从还是小孩子时就是了。早年朱婉仪还在的时候,她还没有那么懂事,又常常生病,一难受就哭。这种时候谁也哄不好她,非得要哥哥搂着才能好些,而那小大人似的小郎君,明明板着脸,却也愿意叫她黏着他,把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身上。薛嘉宜有一瞬恍惚,不自觉攥紧了手心,直到谢云朔的声音和夕阳的余晖一起,隔着喜帕影影绰绰地透进来,她才从毫无征兆便泛起的思绪中挣脱开。“你心悦他吗?”
他低声问她,步履未停。
薛嘉宜浑身一僵,几乎生出了一种错觉一一仿佛她只要说一个不字,他仍旧会……
她忽然很庆幸这张精工细绣的喜帕,掩住了她的所有表情。薛嘉宜咬了咬牙,毫无回避地回答了他:“当然。”既已走到了今天,给他无谓的希望,又有什么用处。而她这般懦弱的人,本也与他并不相称。
谢云朔几不可察地垂了垂眼,眸光微闪。
他平视着前方,忽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其他人呢?”“哪怕只在某个时刻,某个瞬间?”
薛嘉宜攥着自己嫁衣下摆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直到离门外的鼓乐声越来越近,她方才轻声开口,道:“没有。”
“自始至终,我只想要安稳的生活,殿下。”谢云朔没有再问下去。
从正院到已经停驻在门前的喜轿,不过数十步,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
早有乖觉的仆妇打起了轿帘,请她移步,薛嘉宜小心翼翼地从他松开的臂弯里下来,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花轿。
一旁,迎亲的季淮和其他几个季家郎君皆是朝他行礼,受宠若惊之余,季淮忽又觉出些惶恐,感慨般道:“殿下能赏光来喝杯喜酒,就已是我们的荣……谢云朔面色不改,只微笑道:“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不必如此客气。这里也没有什么殿下,只有送妹妹出嫁的兄长罢了。”他的语调平平,季淮却无端品出了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不过不待他再仔细分辨,缤相便悄悄拽了他一下,耳语道:“再不起轿,后面的时辰要赶不上了。”
季淮这才正色一揖,随即便转过身,在乐官的高唱声中,翻身上马。他今日一身红彩,眉梢又挂着难以自抑的喜色,人逢喜事精神爽,端得是十分风流倜傥,翻上马背的时候,甚至有围观的路人发出惊呼。轿身终于有了细微的晃动,薛嘉宜端坐轿内,心绪愈加起伏。她心神并不在这场喜事上,很有些坐不住。先前应下薛永年的话,不过是虚与委蛇。
今日诈他,更是她一早就打算好的--他措手不及了,她才能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但此时此刻,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阴险狠毒的父亲。于是,得知那个地址,她立时便告知了提前安排好的婢女,请人帮忙跑一趟,去试他话的真假。算算时间,也不知城里城外这样跑一趟来不来得及……薛嘉宜不自觉攥紧了手心,想到这么多年,母亲真实的坟冢前,不知可有人清扫、又有无香火供奉,她更是坐立难安。正悬心的时候,轿身上传来两声轻叩,是她与那婢女约定的信号,薛嘉宜神色一凛,轻轻侧过身去,从轿底的缝隙里抽出了一张刚塞进来的字条。她掀起喜帕一角,看清纸上的字迹后,眉心倏地便是一皱。婢女说,她们本打算从离得最近的东阳门出城,可今日城门竞然提前落钥了,据说是为了追查什么犯人。她先来复信,让另一人绕路去了其他方向的城门看情况。
薛嘉宜心下攀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有这么巧吗?
可提前关闭城门…薛永年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再从更远的城门回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薛嘉宜心乱如麻,然而喜轿外的鼓点声愈加欢腾雀跃,不多时,便已经到了季府。薛嘉宜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抑下纷杂的心跳,在全福人的搀扶下,手执宝瓶,缓缓走下了花轿。
早就预演过的一个个环节,在众人齐刷刷地注目下进行。她心下虽不免紧张,但到底没有出错。
季家是体面的人家,没有谁在此时刁难新妇,季母甚至含笑看了一眼纠结手往哪儿放的儿子,揶揄道:“怎么了,你这手是新长出来的不成?”几个同样仪表堂堂的滨相闻言,非常配合地哄堂大笑了起来,季淮满脸通红,把红绸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