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065
翌日,薛嘉宜早早醒来。
她不算认床,但昨晚在这陌生的客厢里,竞也一夜好眠。除却半梦半醒时,仿佛做了一场梦。
夜色中,仿佛有人深深地凝望着她,然她却不记得那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醒来后,更是全都忘了。
王府来服侍她的侍女,是之前就在谢云朔私宅里见过面的丝云。面对这些多少有些知晓她和他之前情形的面孔,薛嘉宜总是有些局促的。好在这丝云很是乖觉,仿佛今日才是第一回见薛嘉宜一般,以客礼相奉。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却仍旧弥漫着潮湿泥泞的气息,丝云打开了门窗,屋内残留的那一点香气,便都被雨后的清新所取代了。另一边,季淮自是也已经起身,两人打过照面,便打算一齐离开。要走的时候,总归是要和主人家知会一声,原只打算和王府的管事说,却没料得,谢云朔正好也在前院里。
今日是要上朝的日子,他头带玉冠、腰束革带,一身老气沉沉的亲王朝服,也叫他穿得金光闪闪。
见两人相携而来,谢云朔转过眼神来,眸底幽深而平静。“今日天公倒是作美,"他道:“本王已经命人修理好了你们的车马,另备有薄礼。”
季淮朝他谢礼,谢云朔微微一笑,道:“一会儿尚有朝会,耽搁不得,本王倒是送不得你们一一我的妹妹、妹夫出门了。”听到这声"妹妹”时候,薛嘉宜的眼睫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谢云朔几乎没用这个称呼来叫过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唤她的小名,今日却不知为何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只叫得她心口一跳。可抬眸看向他时,他的神情却一切如常。
季淮和他又寒暄了几句,无非是些“谢殿下恩典”、“成婚那日,还请殿下光降"之类的话。
不过谢云朔都说了自己要上朝,他自然也不会纠缠太久,很快就收了声,要带着薛嘉宜一起退下了。
薛嘉宜跟上了季淮,从昨日起,就一直显得过于沉默的她,迈出几步后,却突然顿足,缓缓回过了身。
谢云朔正在低眸,整理袍袖,仿佛没有在意,余光里靠近的那个身影。“殿下。"薛嘉宜犹豫了一下,在对上他的眼神前还是开口道:“你最近……小心一些,不要着了别人的道。”
谢云朔抬起了黑漆漆的眼珠子,“你想说什么?”薛嘉宜咬了咬唇,没再解释,像是怕被他拦下似的,仓促一礼后,便提着裙边,走到了季淮的身侧。
“可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季淮在原地等她,低声问道。“没有,我只是想亲口请景王殿下,一定要来赴宴。”“殿下待你不薄,既答允了,又怎会不来?"季淮闻言笑道:“我今日观你二人,虽非血亲,有时眉眼间的神态细节,倒还真的有些相像…“哪有……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声音渐远。
就像昨日他听到的那般。
谢云朔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唇边忽又泛起了笑意。这样瞧着,还真是有些般配。
可惜,整夜未曾断绝的雨声中,凝视着床帐间那张安然宁和的睡颜,他只想明白了一件事一一
他要她。
昨晚浓稠的夜色中,他凑过去,轻吻她唇边。无所谓她心里到底有谁,又想着谁。
她都必须……留在他身边。
景王府的门匾消失在视野尽处之后,薛嘉宜几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季淮看出来了,温和笑道:“看来,你多少还是有些惧怕这位殿下。”薛嘉宜缩了缩肩膀,一时未答。
她从前是不怕谢云朔的,不管他冷不冷脸,在他面前,她总有窜上跳下的底气。
然而现在见他,她却只剩下心虚,心虚到了极致,就是害怕。真实原因无法言说,薛嘉宜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道:“从前只是从前,现在,他身份高贵,我自然也怕。”
“身份虽变了,但好在景王瞧着是念旧情的人,你瞧,给你封的礼多厚。”季淮感叹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在想,你的兄长日后,一定要好好待你,才算对得起你那时的夜奔。”
薛嘉宜叫他说得鼻子一酸,小小地抽了口气。季淮见状,轻巧地转过话题,与她认真地道:“不过你放心,日后,这世上,会多一个待你好的人的。”
薛嘉宜眼底微红,别开一点视线,道:“从前萍水相逢,你待我……就已经很好了。”
几次三番伸出援手,是她来到这座对她而言过分空寂的京城后,难得算得上朋友的人。
季淮笑了一下,“那要待你更好才是。”
这些日子和她见面多了、相处多了,他心底原本只是一小簇的火苗,倒是如春风漫过的野火一般,渐渐蔓延了开来。不过也不奇怪,他想,她本就是一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纯质真诚。越是没说什么山盟海誓,越显得恳切异常。薛嘉宜从没这样觉得对不起过一个人,她眼圈更红了,却没应声。
抱歉,她在心里对季淮说,抱歉,她找不到一个,可以周全所有的办法。婚期一再压缩,备婚的各项准备事宜也变得格外紧凑。薛嘉宜的婚事,薛家人插不上什么手,宗太妃对她格外体恤,安排了繁炽来操持,还请了陈筠来帮忙,摆出了大包大揽的架势。继母秦淑月对此倒是松了口气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