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置身事外的庆安宫、以及其他几位没什么存在感的太妃的宫室,如今都有些肃然的意味。
繁炽几番召集庆安宫的人,三令五申,不许乱跑、不许惹事。当然,即便没有她的提点,最近的宫人们也都很老实,晓得要夹着尾巴做人。
今岁开春,皇帝的身体状态大不如前,虽然用时日无多来形容尚早,但是大家都很清楚,一旦开始走向了下坡路,很多事情,就是无可转圜的。即使皇帝依旧对于立储之事兴致缺缺,朝野之上,各方势力也快要架着他做下决定了,总不能真拖到百年后,眼看着皇宫变成演武场。不过,如今的形势,看起来是燕王与景王分庭抗礼,可谁也不敢真的忽视了其他几个有名有姓的皇子。
病龙也是龙,皇帝还没有虚弱到对朝政丧失掌控力的地步,朝中依旧有忠于皇权的纯臣,他若真的临了了突然看哪个小儿子顺眼,立下传位诏书,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前朝剑拔弩张如此,后宫更不可能安生得了,许多早早跟着皇帝的妃子,如今都一把年纪了,也开始按捺不住重操起了宫斗旧业,就连一向宽厚的王皇后,据说最近都换了副坏脾气,打罚了好几批不安生的宫人。得以暂时出宫一趟的薛嘉宜,有一种透过气的感觉。这种时候本不好出宫的,但谢云朔为她寻了个侍疾的借口,也不知怎么安排的,反正就是让薛永年称病了。
想到薛永年尽管吃瘪,还不得不威服于亲王威势的样子,薛嘉宜就非常没志气地高兴了一下。
今日给她驾车的,依旧是陈卫。他有心和薛嘉宜攀谈,但薛嘉宜想到这人之前递她的动静给谢云朔那边,就有点不想理他。好在定府大街本就是达官贵人们的居所,距离宫城并不远。陈卫没唱多久的独角戏,一块带着"薛"字的门匾便映入了薛嘉宜的眼帘。她现在的心境,早和当年刚回京城时的不一样了。那时毕竞年纪尚小,又兼刚来到这片陌生的繁华里,心里不免对渺茫的亲情还有所期待。
眼下,薛嘉宜看着这块匾额,心里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这几年,她也极少回薛家,偶尔回来,也和今日的目的差不多。侍疾虽说是借口,但既来了,薛嘉宜自然也要去给薛永年这个父亲问安。秦淑月一脸小心,领她去了正院的寝堂。
对于这位继母,薛嘉宜没什么恶感,但是她也知道,秦淑月如今待她这么谨慎是因为谁,心里并无特别的感触。
房内光线幽暗,看着倒真的像弥漫着一股病气,薛嘉宜微微一惊,见礼后,瞥见上首圈椅上那道瘦削的中年男人的影子时,更是有些悚然。薛永年这两年仕途不顺,地位尴尬,她是知道的,听闻去年秋察的时候,他被皇帝放出了吏部,连平调都没做到,换到了其他地方坐冷板凳去了。其实以他的起点来说,这绝不算一个多么大的挫折,事实上,如他前半生那般顺风顺水的官途一-有得力的岳家撑腰,才是十足的稀罕。然而人的心气,有时候就是经不起一点这样的对比。薛嘉宜对他并不关心,平静地问过安,得到了薛永年两声仿佛鼻腔里哼出来的潦草回复后,便想要退下了。
她稍一屈膝,正要退下,往供奉了朱婉仪牌位的小祠堂去,却见圈椅上那道灰暗的影子站了起来。
“等等。"薛永年朝她走来,声音里带着阴霾:“我同你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