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她们依从这边的习俗,都唤她娘子。“不是太冷。”元慕摇摇头,但没有拒绝金枝的好意。她的睫羽长长的,在眼睑处落下瑰丽的浅金色阴影,那是一种令人不忍触碰的美丽。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夜风吹响紫色的丁香树,有细碎的花朵坠在元慕的肩头。她的朱唇张开,惊喜地伸出手去接那飘落的花瓣。比起一群人围着热热闹闹的,元慕其实更喜欢安静地独处,她下午玩得累了,这会儿侍女都在内间候着。
给元慕送去过厚毯后,金枝也回到了内室。庭院里就只有元慕自己坐着。
所以她是过了很久,才留意到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盯着她看。那人的身形高大,衣着华贵,姿态也有着上位者的矜傲。元慕的吐息顿时乱了,这里是楚王府邸的后院,哪怕是再大的宴席,也没有男宾进来过。
她站起身,神经紧绷,颤声说道:“你是谁?”那男人见她姿态警觉,柔缓了眉眼,声音醇厚:“娘子别怕,在下是酒醉走错了地方,还请娘子能跟在下指个路吗,休息的雅厅在那边?”月色下男人的容色略显朦胧。
但元慕从他的神情和姿态中,察觉不到一点醉意。明明是他擅闯了内庭,那语气却是半分歉意都无,反倒透着一种理所应当。元慕对这种囗吻极其敏|感。
她低眸说道:“我不知道,外间有女使和侍从。”出席宴饮除非宾客的身份极为贵重,是不被准允佩剑的。可这男人的腰间佩着的,赫然是一柄青龙宝剑。他的眼神也极其危险,像是嗜血的军士。
不,应当是军将。
元慕经历过祸乱,所以对这样的人有一种本能的警惕。“哦,原来是这样啊,"男人似是细细品了品她的字句,声音带着少许柔缓,“今日在下走错地方,万赖娘子才没酿出大祸。”他慢声说道:“敢问娘子身份、姓名,在下改日向您答谢。”元慕的掌心沁着少许冷汗。
这是楚王的府邸,她不能给他惹麻烦,尤其对面的男人瞧着就不好惹。元慕低下头,咬住唇说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她语罢就想要往内室走去,好在她刚说完话,那男人身边的侍从就找来了。侍从急得满头大汗,急声唤道:“大人,您走反方向了,雅厅在另一边!眼见有人过来,元慕拎着裙摆,就匆匆地走向里间。她的脸色苍白,握住侍女的手臂,轻声说道:“水备好了吗?我想沐浴。元慕沐浴过后便很快睡了过去。
但席间直到凌晨,依旧是热闹非凡的。
楚王让人将府里珍藏的字画都拿了出来,众人正在围着赏看。他倚靠在屏风边,懒洋洋地说道:“都是皇兄让人送来的,小王不通书画,诸位若是有喜欢的,可以挑上一两副带回。”楚王学艺不精,素来以草包著称,教过他的先生都知道他那狗爬字多吓人。但在场的诸位哪怕是武将,也看得出这是多珍贵的字画。楚王慷慨,又有意分享,众人也没有太端着。席间热热闹闹的,直到一人的到场,宴席的重心才稍微有了转向。高慎持重的容色缓了少许,他无可奈何地说道:“怎么现在才过来?几时不见,你的酒量差了这么多吗?醒酒都要休息半晌。”那人露出容颜,眉眼明显透着贵气。
但常年的军伍生涯,让他的身上有显而易见的军将气质。恍若开锋的利剑,透着冷峭。
他缓声说道:“兄长莫怪,我是贪看花影,方才耽误了的。”男人的面孔出众,神态又和高慎相类,许多人都一眼认出他是高慎的弟弟高恃,连忙上前握手言好。
楚王转着手里的杯盏,容色却没有缓和下来。他凝视着高恃过来的方向,眼底浮动着少许晦暗。宴席到后半夜才结束。
毕竟是新任朔方节度使初下马,给他办的接风洗尘宴席,就是再隆重也不为过。
楚王勾住酒杯的杯耳,指腹很轻地摩挲着杯盏的边沿。他听着侍从言语,丹凤眼中的阴翳越来越深。但到送客的时候,楚王还是换了温和面孔,一直将高家众人送到马车上。就在众人都要启程时,高恃停了半步。
他的手臂倚在车壁,笑着看向楚王:“方才的事,殿下应当听说了。”“吓到府里的贵女,在下很是抱歉,"高恃温声说道,“不过在下未曾听说过府里有女眷,那是殿下的表姊妹,或是做客的亲友吗?”能居在内庭的,必然是跟府主人极亲近的人。若是府里没有院君在,表姊妹、女客之流是必然要避嫌的,怎么可能居在内庭?
比小人更可怕的是伪君子。
比伪君子更麻烦的是披着面具的亡命徒。
高家以忠正良直闻名,世代名将。
主要是因为家里出了两类人,一类清正如古之君子,而另一类则是不将命当命的亡命徒。
高恃就属于后者。
“都不是,"楚王淡声说道,“那是小王内眷。”高恃的神色微讶,他轻轻笑了:“是在下消息不通达了,殿下近来竞抬了侍妾吗?赶明我定让家里夫人前来拜会。”他直接将内眷一词定义为了侍妾。
但所有人都知道,楚王如今没有王妃。
楚王风轻云淡,他平静地说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等小王与皇兄知会过,"他浅笑着说道,“再让夫人来拜会也不迟。”高恃的神情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