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元慕从那暗室中带了出来,轻声哄她:“没事了,没事了。”元慕竭力想要隐忍泪水,却还是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她对皇帝有着草木皆兵的恐惧,只要一想到他,总还是会怕得厉害。但那次的事后,楚王府就彻底宁静下来。
中间楚王也去过一次扶风,他不在的那些天,府里也安安生生的。一晃三个月要过去,楚王再度接了安抚使的职责,被皇帝派去朔方,他便也顺道着手将元慕带出京兆。
说起来荒唐,元慕自己都不明白。
她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天,皇帝为何还对她执着不放。从清宁宫走水的次日,京兆各处的城门便被严防死守起来。皇帝甚至暗中遣人去了洛阳和江南调查她的行踪。那些地方是决计去不得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别的不说,单单是元慕隐约发蓝的眼眸,就绝对是去不了中州的。如今真正安全的就只有边境,皇帝会亲巡此处,也设了专门的军镇,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可这里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外间的风声渐起。
盛夏五月,阳光高耀灿烂,近乎灼眼得明丽。元慕带上帷帽,她拉开车帘,隔着面纱最后一次看这座生活多年的皇城。车驾刚巧路过玄都观,这里春日时桃花盛放,是整个京兆不可多得的盛景。但遗憾的是,元慕一次都没来看过。
她看着外间的风景飞速逝去,只有在望见一个低头的玄袍男人时,神情微微顿了顿。
注意到她的目光,他不经意地抬起了眼。
但车驾行驶得太快了,元慕未能看清那男人的容颜,车驾就驶向了另一条车道。
终于要离开这里,要说她还有什么怀念的,那就只剩下了她刚出生不久的幼子。
他会说话了吗?能够自己站起来了吗?
这些问题元慕永远不会有答案,她只是希望小太子能够幸福、快乐,她双手合十,最后一次为他许愿。
她是想念他的,但往后她也要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了。元慕半生都是在宅院中度过的。
庄子里,道观里,皇宫里。
她从来没有真正尝过自由的滋味,望向的永远都是四角的天空。如今身死一场,方才窥见天光。
离开京兆的路上,元慕想了很多很多,但她唯独没有想到过皇帝。将那玉镯从手里剥离的那一刻,她对他的情感就彻底褪尽了。若说对他还有什么期盼,就希望他能做个明君吧。泽披天下,恩照河山。
然后与她再无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