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第九十三章
按理说有了解题思路,剩下的就只是召集人手顺着解题思路往下查,最终得到答案。
然而恰恰在选择调查人手这方面,魏留和甘罗皆犯起了难。因为按照客观规律而言,参与的人越多,走漏消息的可能性就越大。调查这种机密事,优先选择的肯定是信得过且嘴严的心腹。但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自己丈夫/主君那么高的身份都故意营造出“谋反”的架势,试图用死亡来掩盖,普通人沾上绝对是十死无生。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王上如今摆出一副你们敢给借口,我就敢信然后放人的偏袒姿态,可擅杀樊於期等人以及匈奴俘虏的事情总是需要人担责,做样子给天下人看的。
到时一个弄不好就得是谁查得最深入,知道得越多就负责背最黑最重的锅了。
虽然在封建道德体系中,心腹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牺牲自己,保全主人的。
但如今的问题在于真正能够决定哪个人去牺牲的赢成蟜提前把其他人都摘了出去,凭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魏留与甘罗想要再择人入局就要承担良心与道德层面的压力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在赢成蟜入狱后成为整个长安君府主理人的魏留迅速消化掉心中的震惊情绪,与甘罗交换了个眼神后不动声色的说道:“阿茂,子任,文牍终究只能做补充之用,且数量繁多,我怕赶不上廷尉府的审理期限。“正好近几日阴雨连绵,我收拾了一些厚实的衣被出来。你们打着送衣物的由头再去一次犴狱,想法子见到他的面套套话。至不济再送些金饼给狱卒,莫要让他受了小人的侮辱。”
张苍心思单纯,不疑有它,将手中最后一页供词匆匆看罢,确认找不出疑点便起身道:"苍领命。”
结果等他穿好鞋走至门边时,却发现梁茂仍如木桩子似的杵在原地,而且丝毫没有跟上来的意思。
张苍有些疑惑,更有些着急,小声催促道:“梁兄,快走……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尤其是当前主君不在,主母代为掌事,他们这些心腹就更该指哪打哪,帮助主母把场子撑起来。否则不仅会让外人看了笑话,阖府的人心也要散了。谁知梁茂还是不为所动,全当没听到,直到张苍上手想要强行把他拉走时才使了个巧劲轻松挣脱,而且也不去看被摔了个屁股墩正在哼哼唧唧的张苍,只是直直地看着魏留,脸上浮现出委屈,瓮声瓮气地说道:“当初主君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不会再上当了。”
张苍只是性格比较粗,没有细想的习惯,而不是没脑子。听了梁茂的话后立时如梦初醒,拍拍屁股跳起嚷道:“主君性谨,宁可担谋反之名入狱也不愿述之于口之事我如何能知?主母特地用琐事将我支开,莫非是信不过我张苍的忠义吗!”
时下风气,对名声的看重远胜于性命,张苍这话是绝对的诛心之言。甘罗看不下去了,出面打圆场道:“阿苍,此事万分凶险。你是家中独子,又还未娶妻,主母也是体恤你……”
张苍被甘罗用话拿住,脸色开始青一阵白一阵。要是早知会有今日,他宁愿回去接受父亲安排的婚事,生下个儿子交差。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就绝不允许自己被排除在外。张苍狠狠地一跺脚,脖子都涨红了,粗声粗气道:“大丈夫立世,凭的是忠孝二字,忠与孝不能两全时,自当以忠为先。”“呛哪哪一一"却是张苍合身撞入梁茂怀中,趁机拔出梁茂佩剑,双手紧握置于颈上,须发尽竖,圆瞪双眼道:“从前苍年少不谙世事,已被主君瞒过一次,每每思之,椎心泣血。今苍宁百死,也不愿假借孝名避事,失忠臣之节。“主母若是不肯答应我,我便自刎于此,以报主君对我的知遇之恩!”张苍所言的曾经被欺瞒过一次,指的是当初嬴成蟜归国时觉察到有危险,借着查封邑账目的名义让张苍先行出发。
甘罗见张苍持剑欲要自刎的模样,惊得长嘶一声。平常阿苍都是嘻嘻哈哈,万事不挂心心的惫懒模样,没想到骨子里竟是如此烈性啊。
自己今后还是少揍一些他吧。
魏留最初的反应与甘罗差不多,但她比甘罗更强的地方在于生长环境与接受到的教育。
作为信陵君之女,她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不同性格的士人游侠,也通过父兄学会了何谓一个猴一个拴法。
“把剑放下。"魏留的话很平淡,平淡得就像在讨论屋外的天气,或是今天晚饭该吃什么,与激动到浑身发抖的张苍形成鲜明对比。“我不放!除非主母您先答应不这次不抛下我!”“用自己的性命当做威胁,让我这个主母答应你提出的条件,张子任,这就是你的忠臣之节吗?”
魏留简简单单的话语犹如钢针,轻松扎破了张苍强撑出来的气势,令他高大厚实的身板都好似因此缩水了一圈,整个人像是被暴雨打湿的雏鸟,可怜巴巴地不知何去何从。
“阿茂,卸了他的剑。"平静且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只要能保证自己不成为局外人,梁茂还是非常服从命令的,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已经比他还高出半个头的张苍面前,只一下就夺剑入鞘。甚至还挑衅地看了张苍一眼,刚才怕伤着你才让你三分,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啊。
张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