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她。一只狐狸精在人面前蹭来蹭去,这于天子而言是可以忍受甚至十分喜爱的修行。
但她一开口,要么想去太后皇后处坐一坐,要么打算和宫人琢磨怎么做一个可以教她飞起来的秋千,还想在宫中开办集市,邀请后妃游玩。元朔帝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好在贵妃也没那么不懂事,教她看本书、弹一会儿琴,甚至拿些点心就能重新收拢住她的心。鲛绡纱帐经风一吹,恰如月华流波,隐在淡雅轻薄的素色宫纱下,朦胧柔和,模糊了帘内人影。
元朔帝心神微微一荡,似是幻觉,帘幕开合之间,耳边传来一声女子玩笑般的“宜娘”。
殿中的美人正在逗弄那只林东进贡的白鹦鹉。她手里抓了一把粟米,很小气地只喂它一粒,然后自得其乐地和一只鹦鹉说一会儿话,才继续喂下一颗。
元朔帝含笑望着那低头梳理羽毛的鹦鹉,似不耐烦,它大约觉得自己很可怜,清平殿里从不会有人对它聒噪不休。
陈容寿请罪道:“奴婢明日便亲自去寻几只能言善道的鹦鹉送到娘子身边。”
元朔帝示意宫人通传,却对他摆了摆手:“教林东国想法子换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宫里能言善道的鹦鹉不少,她就是喜欢那只白色的鹦鹉才会想着逗弄,可年轻娘子的热情来去匆匆,这鹦鹉总不开口,她就该不高兴了。沈幼宜极认真地教着它,这只鹦鹉聪明得很,它不是不会说话,贡到天子面前时已经被驯养了许久,可到了上邦君主面前,连一句吉祥话也不会说,只会开口叫冷,元朔帝有意令林东使者将它带回去,但这很对她的胃口,有点不想还回去。
她有点期待它某一日冷不丁开口,吓元朔帝一跳。哪怕她也知道皇帝不会为一只鹦鹉学会说话而吃惊。然而人一时忘乎所以,就会做出点错事来,她让宫人将锁住鹦鹉的金链子放开,那雪白的鹦鹉一路跟随她来到内寝,它贪婪地吃着粟米,身子看着都圆润了一圈,汲取她臂膊的热意,却一声也不吭。直到帘外有宫人行礼,沈幼宜才觉大祸临头,心虚地将米粮都倒回口袋。檀蕊说遇上急事,元朔帝一两日不来探望她也有可能的。但元朔帝不大喜欢她把猫狗鸟雀以及兔子带到内寝把玩,就算是她很喜欢的也不行。
只是她是个活人,又不是什么听话的物件,至多每次圣驾到昭阳殿前,宫人内侍都会提前将寝具更换一遍,将每一处都仔细熏香。可现在他已到帘外,决计是来不及的。
瑞兽香冉冉初升,点起它的美人却掩饰住心虚,欢喜地扑到天子怀中,亲昵道:“陛下怎么能忙成这样,我还以为能等到您用晚膳呢。”元朔帝确实未用,但此刻也没有用膳的心思,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温声道:“下次不必等了。”
他的语气柔和得过分,成熟男子的气息喷在耳畔,教沈幼宜后脊都生出一阵酥来,她很愧疚:“我不该和鹦鹉玩的。”她没经历过人事前不太明白这种教人难受又舒服的奇异感受,如今却懂了。那是被男子滋润到熟透的默契,只要她靠近些许,哪怕元朔帝只是和她说一两句话,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她都会抑制不住身软腰酥,一点也不想用力气,只要被他抱住就觉得熨帖满足,像是冬日里温软厚重的被子,沉重甜蜜,她会去嗅他身上的气息,猜测这一日他见过多少人,做过什么事情。她歇过那阵酸疼的劲后甚至隐隐期盼,元朔帝能不能多同她来一两次。当然皇帝这个年纪摆在这里,她还是希望他能活得长久一点,更怕他某一回会力不从心,伤了天子自尊。
元朔帝见她温顺柔媚,有一搭无一搭同她讲起今日见过的臣子,奏疏里有趣的事情,沈幼宜很认真地听了一会儿,不免觉出些怪异来。她做的不对,元朔帝竞然也没有申饬她,连一句"胡闹”都没有,反而十分耐心细致地和她说话。
这放在太子身上很好懂,圣人不允许白日宣淫,男子入夜时候为了那点事情不知道能做出多少让步,可皇帝同卫贵妃已经算是老夫老妻,皇帝在榻上对待她都是很从容的态度,也会为之放弃一些他原本觉得必要的东西么?“陛下方才说沈学士画图有张家模样,是哪位沈学士,他擅长画佛寺壁画?”
沈幼宜垂眸,似不经意问起:“我见过他么?”或许心随事移,元朔帝不大喜欢她提及这些青年俊才时止不住的好奇,但她生过病,甚至有可能再度发作,他的态度就和软了许多,平和道:“是翰林院的待诏,你自然没见过,朕前几年政猎于京畿,太子命他做游猎图献上,朕那时觉得他作画颇见功夫,口齿清晰,对答如流,便留在翰林院做事。”沈怀安出身官宦之家,又有才学,父母只此一子,又得了太子的赏识,元朔帝动过招他为婿的心思,笑道:“他更精于工笔仕女图,说他有张僧繇之风是因为他这人古怪,私下画美人虽栩栩如生,却又不肯点睛,总是设计一层面纱或是帷帽,竞一时成风。”
元朔帝不大喜欢这种偷懒取巧的态度,手部身形的线条照样可以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美人,体现精湛画工,令人浮想联翩,可美人的神情往往最难描摹,他笑道:“这人年纪轻轻就求神拜佛,说是有个瞎子为他摸骨,三十岁前成婚必克妻子,令妻妾难产而死,端阳要不是信了这话,就该招他做驸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