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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3 / 4)

进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撕破死寂的夜,远处传来金铁交鸣,混着宫人绝望的哭嚎。

很快,城破了。

韩贵妃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悲痛,他扯开帷幕后的暗门,把孩子塞进琳琅怀里:“从西苑密道走!”

琳琅抱着早产的公主跌跌撞撞冲进雨幕,回头望见韩贵妃已然簪环尽褪,正将白绫抛过横梁。追兵的火把穿透雨帘,将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烧成刺眼的剪影箭雨破空而至,琳琅感觉后背传来灼痛,却死死将婴孩护在怀中。“奴婢带着公主一路奔逃,片刻不敢停歇,逃到渭水渡口时,追兵的马蹄声就在身后……“琳琅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清音,“那时候,奴婢只有一个念头,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要完成娘娘的遗嘱,护着公主活下去!”清音目光怔怔地望着案头那将熄的炭火,思绪一片混沌。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个浑身浴血的女子在大雨中踉跄前行,襁褓中的婴孩在颠簸中啼哭不止。冲天的火光将江面映得通红,而琳琅即便背心中箭,却仍用尽全力死死护住怀中的温热。

“后来呢?“清音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许多,却像粗石一样沙哑。琳琅枯槁的手指摩挲着一方褪色的帕子,那上面还留着干涸的血渍:“奴婢带着您四处逃命,整整一个月,每日都提心吊胆。为了避开那些追兵,我们每隔十里便要换车。其中最惊险的一次是在滁州,承景帝派来的缇骑乔装成茶商,毒杀了我们十几匹马。公主您可知道,为何您自襁褓中便带着咳喘之症?”说着,她缓缓解开衣襟,只见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箭疤泛着青紫,显得格外可怖,“在江宁渡口,一支带毒的弩箭穿胸而过,奴婢无奈之下,只能抱着您纵身跳进寒江,这才躲过了追兵。后来,杨姨娘的人抱着您消失在芦苇荡的时候,奴婢只道自己要命丧鱼腹了。”

“所以,杨姨娘当年难产是假的。"清音只觉喉咙发紧,干涩地说道。“杨姨娘当年假孕争宠,原本买来的该是个男婴,可那婴儿一出生便夭折了。”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起来,清音只能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膜处疯狂鼓噪,心跳声震得她有些恍惚。

“娘娘将您托付给奴婢前,在襁褓里塞了这个。"琳琅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块残破的锦缎,金线绣就的鸾凤如今只剩下半翼,“叛军的刀砍下来时,奴婢用左脸硬生生挡住,这才留下了这道疤。”她伸出指尖,轻抚过那道狰狞的伤口,眼神中满是痛苦与回忆交织的复杂神情,“公主不知,杨姨娘的接生婆抱走您的那夜,奴婢躺在乱葬岗装死,耳边听着野狗撕咬尸体的声音,嘴里死死咬着从您襁褓上扯下的银锁穗子,那是奴妈唯一的依靠,也是支撑着奴婢活下去的信念。”檐下铁马被山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惊醒了茶盏里凝结的时光。清音望着跪伏在地上的妇人,指尖用力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她强忍着情绪,抬手抚上额间的红痣,耳边响起谢氏曾经盯着这颗痣时说过的话:“这哪是什么菩萨相,分明是祸水印。”谢氏刻薄的话像根刺,一直扎在她心里,如今听来竞像一句谶言。她低低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凄惶。铜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她却好像看见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她猜测过无数种身世可能,却从未敢想自己竞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一个出生当日就国破家亡的公主,一个襁褓中就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孤儿。

她不禁闭上眼,泪水滚落下来。

祥瑞?亡国的公主算什么祥瑞。从出生那刻起,她就注定了要见证山河破碎,要背负着这样的身世苟活于世。这颗被称作“凤凰泣血”的红痣,根本就不是福兆,而是诅咒。

刹那间,她只觉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她的五脏六腑。“公主…琳琅担忧地唤她。

清音摇摇头,一行清泪滴落,砸在银锁上。她很想大喊一声,她不是公主,从来都不是。那个本该受尽宠爱的金枝玉叶,早在十七年前就随着大邺王朝一起葬身在火海里了。现在的她,不过是个侥幸活下来的孤女,连自己究竞是谁都说不清楚。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她攥着抽痛的心口,望向皇城方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那里本该是她的家。她本该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妃,本该在锦绣堆里长大,可命运却让她成了亡国的遗孤。这一刻,她忽然很想问问那个吊死在白绫上的韩贵妃,可曾想过女儿会活成什么样?是盼她复仇雪恨,还是愿她平安喜乐?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恢复了平素的清冷。“姑姑请起。”

清音伸手去搀扶琳琅,然而琳琅却不肯起身。只见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而后层层揭开,里面是一支嵌着夜明珠的金簪。“这是娘娘及笄时的旧物,每一年您的生辰,老奴都会扮作货郎,带着这支簪子在徐府后巷徘徊。"她轻轻摩挲着簪头那已然磨损的莲纹,声音逐渐哽咽,“这些年,奴婢眼睁睁看着您在徐府受苦…每一回您被罚跪祠堂,奴婢都在屋顶默默守着。那年您被谢氏的人推进池塘,奴婢当时差点就不顾一切冲进去了窗外疾风骤起,山风裹挟着潮湿的土腥味,猛地灌进室内,博古架上的《妙法莲华经》哗啦一声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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