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出她似笑非笑的眉眼:“去把前日老夫人赏的赤金璎珞项圈找出来,明日给兰佩院送去。就说我听闻大姐姐身子不爽利,特地将开过光的法器献上,给她镇镇邪。“想了想,她又添上一句,“再去库房取两匣子燕窝,只说是我孝敬大姐姐养身子用的。”山栀忙不迭地点头应下。
“对了,姑娘。"小丫头忽然想起什么,匆匆走到多宝阁深处,捧出一个褪色木匣,那铜锁上了层斑驳的绿锈,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绿绮姐姐晌午来过,送来这个,说是在姨娘妆台暗格里寻着的,锁眼锈得厉害,怕是不好打开。绿绮姐姐还说,杨姨娘今儿又摔了药碗,非说有人在她安神汤里加了…清音伸手接过木匣,手指微微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烛芯“哔剥"一声,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她眼底忽明忽暗,仿佛心底的波澜被瞬间点亮:“让绿绮盯紧东阁,尤其是送饭的婆子,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她望着铜镜中的倒影,眼前又浮现出杨姨娘被拖走那日,发间那支断成两截的点翠簪。
“明日让绿绮去库房领两床新棉被。"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匣面凹陷的莲纹,声音轻得飘散在空中的尘埃,“就说是我的意思,东阁炭火不足,别让姨娘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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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初时分,盛京城东直门外的官道上,早已被往来的车辆碾出一道道连绵不绝的车辙。
承景帝御驾前导的龙族卫,威风凛凛地转过朱雀大街,玄色的旌旗在霜雾中猎猎飘动,好似一条条神秘的巨蟒穿梭其中。天色尚未破晓,城门楼角高悬的铜铃,被一层薄薄的冰晶包裹,在呼啸的朔风里摇曳,发出一连串细碎的鸣咽。
镇国公府的马车辘辘前行,溅起些许雪霁,清音身披银灰鼠皮斗篷,静静地坐在车内,看着车帘缝隙间漏进的霜花,落在指尖,眨眼化为一滴冰冷的水浪“姑娘,可得小心寒气。"丹蔻坐在一旁,将暖炉往清音的膝上挪了挪。不多时,马车拐进玄武巷,一股冷冽的梅香悄然飘来。这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勾起了清音两年前在江宁府过冬的回忆。那时,江辞常常斜倚在徐家梅园的石案旁,手中捧着书卷,耐心地教她诵读。每到冻得不行的时候,她总会悄悄把双手藏进袖子里,就怕被他瞧见她手上泛起的青紫。
“姑娘,含颗香丸吧,城门口风大得很,别着了凉。“丹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把织锦车帘又压紧了些,试图把寒风都挡在外面。然而,清音却仿若未闻,只是眼神专注地盯着帘隙外,那一排排疾驰而过的玄甲骑兵,思绪早已飘远。
待马车停在护城河畔的柳林处,天边才泛起一抹淡淡的蟹壳青色。“姑娘,到了,您脚下当心。"丹蔻手脚麻利地掀开车帘,刹那间,寒风裹挟着雪粒呼啸着灌了进来,把清音精心梳理的垂鬟分肖髻吹得有些凌乱,几缕发丝随风飞舞,唯有鬓边那支海棠簪,稳稳地插在发间,纹丝不动。清音刚要伸手扶住丹蔻下车,未料到帘外忽然伸进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玄色织金的袖口下,虎口处一道淡红的疤痕映入眼帘。看到这疤痕的瞬间,清音的呼吸猛地一滞,手中绣着忍冬纹的绢帕,悄然从膝头滑落。
这道疤,是当年她不小心打翻药炉时,那人为护她而被烫伤留下的。车辕上的积雪,被来人踩得咯吱作响,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一眼便撞进了江辞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他身上的官服还沾着未化的雪,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城楼角上高悬的灯,在他肩头投下一片斑驳的光晕,明暗交错间,隐隐能看到远处官道上蜿蜒如龙的冬狩队伍。
“雪天路滑,换乘暖轿吧。"江辞喉结微动,嗓音裹着沙砾般的寒气,直直劈开车内弥漫的暖香,“西直门石桥结了暗冰,马车过去不安全。”丹蔻见状,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
清音望着面前那只熟悉的手有些失神,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江宁府的暮夏。有一回,她研墨时不慎打翻了砚台,慌乱之中,江辞就是这般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的手腕,他虎口处的薄茧略着她的肌肤,让她的心尖忍不住发颤,那和悸动,青涩的令人不敢回忆。
“不敢劳烦大人。”
清音瞬间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错开指尖,转而扶着丹蔻的手,缓缓下了车。
雪花纷纷扬扬地扑在眼睫上,好似一层天然的帘幕,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眼底的慌乱和复杂情绪。
“映雪姐姐在哪里?"她仰头问道,声音被寒风吹得有些飘散。江辞垂手,慢慢把双手收进袖中,宽大的衣袖下,指节因用力而捏得泛白:“大部队卯时三刻才启程。”
他上前一步,衣襟间熟悉的沉香混着今晨新雪的清新气息,萦绕在清音鼻尖,“你可知道,孔四郎前日往兵部递了调职折子,要去北疆监军。”清音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紧了暖炉,镂空雕花的炉壁烫着她的掌心,却怎么也暖不了她骤然发冷的心囗。
原来,永昌伯府急着把婚期提前,是打着让新妇独守空房的主意。想到此处,她心里忽觉好笑,可抬眼望去时,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四公子忠君报国,自是好事,清音自当在府中侍奉翁姑,尽好本分。”“侍奉?”
江辞像是被这两个字触了逆鳞,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腕子,力道大得惊人,清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