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侯府,到皇宫、东宫,你这日子,是不是越过越滋润了?”韶明珠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淡然。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意未达眼底,“谈不上。于我而言,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过日子,换到了另一个地方过日子罢了。”
春分闻言,竞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竞真的低低地笑出了声。她收了笑,目光重新变得清亮,“可你的日子,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富贵乡。你娘泉下有知,也会以你这个女儿为傲。”春分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毕竞她当了一辈子任人摆布的歌女,应当也没想到,自己生的女儿,会有这样大的出息。”韶明珠猛地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春分。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生母是歌女一事,其实没有多少人知晓。当年她被卖入永宁侯府,侯夫人为了掩盖她低贱的出身,不至于让陆茂脸上无光,对外只称她是寒门的孤女。这件事,除了侯府的寥寥几人,再无人知晓。韶明珠直直望着春分。
……她究竞是谁?
春分很满意韶明珠的反应。她看着她惨白的脸,眼底浮起些许快意一-那是一种仿若大仇得报的快意。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那声音落在韶明珠耳中,有些遥远。“怎么?不记得了?"春分轻声问,“那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在妓坊里过的日子?”
韶明珠沉默许久,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她垂下眼帘,躲避着春分的视线,“太久了,记不太清了。”
春分闻言,眼里浮现出一种近乎怜悯的讥诮。“记不清了?“她轻笑一声,“也是,如今做了主子,那些腌膳过往,自然是忘了干净才好。可你忘了,我却还记得。”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那张可怖的脸在灯笼光下清晰,“没关系,你不记得,我帮你回忆回忆?”韶明珠看着春分,只觉得心中生起寒意。
春分很满意她这副警惕的模样,慢悠悠地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在妓坊中,你娘交情最好的女人是谁?一-这个你总不会忘,当年她待你,可比待亲生女儿还好呢。”
和她娘交情好的女人…
靡的乐声,香粉气息,还有女人们浓妆艳抹的笑。在混乱无章的记忆深处,确实有一个温柔的影子。
那是一个很爱笑的女人,姓王。旁人都叫她箫娘。歌女日子不好过,可她不像别的歌女那般尖刻,看到小孩子时,总是会偷偷塞一块糕点,或者是一支不值钱却亮晶晶的珠花。
韶明珠娘的性子冷清,不爱与人争抢,只有萧娘能与她说上几句话体己话。她们会一起在昏暗灯下缝补衣裳,萧娘的手很巧,总能绣出栩栩如生的花档那时候,她娘脸上总会露出转瞬即逝的笑意。她会对萧娘说:“咱们这样的人,不过是水上的浮萍,能彼此依偎取暖,已是天大的福分。”萧娘便会握着她的手,叹道:“只盼着你女儿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别再走咱们这条老路。”
“想起来了?”
韶明珠猛然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竞已攥紧了手心,指甲陷进了肉里。她看着春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春分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的弧度愈发嘲弄。
“想起来就好。"她施施然坐直了身子,语气陡然一转,“你走后,你娘可真是扬眉吐气了。托你的福,她成了楼里的管教娘子,不必再登台卖笑,对着往日的姐妹们也能颐指气使。那些新来的小姑娘,哪个见了她不得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妈妈?”
“而那位王氏嘛,"春分顿了顿,一字一句,残忍地往下说:“她可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人老色衰,恩客渐渐稀少,又没个有出息的女儿撑腰,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后来,一场大火,把你那娘亲和她都烧死在了里面。真是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