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那畔行（十）
清宁殿。
良嫔斜倚在贵妃榻上，面前是一碗早已失了热气的银耳粥。她手指无意识拨弄调羹，眉宇之间烦闷挥之不去。她本以为此次在劫难逃的是韶明珠，却没想到白良娣竟然先一步被禁足！
虽然她有时觉得自己这表妹做事畏首畏尾，但终究是与自己站在一处的。如今白如欢一朝失势，自己如何能够不心烦意乱？“娘娘，您好歹用一些吧……您都在这坐了大半日了。"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劝道。
良嫔摆了摆手，“我哪里吃得下？东宫那边可有消息？太子殿下就当真如此绝情，连半分情面也不顾了？”
贴身宫女低下头轻声道：“不用娘娘说，奴婢早已派人去打探了。可安兰院此时守卫森严，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良嫔愤愤摔了调羹，瞪了那宫女一眼。
宫女欲言又止，还欲说些什么，却只听院外殿门处传来一阵喧乱，随后是宫人们惊惶失措的声音。
良嫔坐直身子循声望去，“怎么了？”
只见殿门洞开，一群面生的内侍闯了进来。为首的内侍身形干瘦，目光扫过院内院外，最后落在了良嫔几个贴身侍女身上。为首的内侍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给良嫔行了个礼，说出的话却让良嫔心一揪，“皇后娘娘有旨意,将良嫔身边侍女都拿下！”他身后的内侍闻言，立即应声上前，便要来擒拿几名侍女。“放肆！“良嫔豁然起身，厉声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竞敢在我殿内撒野！她们犯了何罪？”
那内侍皮笑肉不笑,语气恭敬却冰冷，“娘娘请看。”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纸，却并不展开，只在手中掂了掂。他语带嘲讽，“还请娘娘息怒，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您宫里的侍女牵涉宫中要案，需立刻带回典正司细细拷问，才能将案情查清楚不是？”
良嫔一噎，险些站不稳。
身边几个侍女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叩首哭喊：“奴婢冤枉！娘娘救命，奴婢们什么也不知道！”
那些内侍哪里会听她们的哭求？粗暴拿绳索捆住几侍女双手，便押向殿外。“住手！你们给我住手！"良嫔嘶声喊道，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拦住。“良嫔娘娘。“内侍的声音愈发阴冷，“我劝您还是好生待在清宁殿，莫要掺和此事了。倘若这些奴婢嘴里吐出了什么与您有关系的事，到了圣上面前，您再辩解也不迟。”
吐出什么享事.….
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中升起。良嫔一时间顾不上再去阻拦。是了，这些侍女倘若熬不住刑罚，吐出些什么内情来，她又该当如何？良嫔咽了口唾沫，茫茫然伸出手想去抓住什么，却也什么都抓不住。侍女们皆被押解出宫，内侍朝她一礼，亦是无言离去。宫内，是少有的死寂。
大
未央宫内，炭火驱散了宫外的寒气。
皇后端坐于上首，手中念着一串佛珠，神情平静。姜钰坐在下首的圈椅上，宫女刚为他奉上一盏参汤。
殿内实在太过安静，宫人们都垂首屏息，无人发出声响。良久，皇后才缓缓开口。她声音算不上高，似有些疲惫，她，果真有孕了吗？你想清楚了再说。这等事情，可不是能随意糊弄得过去的。”皇后的意思很明白。她不太信韶明珠会恰巧在这个时候怀上身孕一一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可若是太子为了保住韶明珠出此下策，不算明智。姜钰接过参汤，动作从容不迫。他浅呷了一口热汤，这才不紧不慢道：“此事千真万确。儿臣已命太医反复诊脉，她却已有近两月身孕了。”皇后闻言，目光微微一顿。她细细打量姜钰，纵有疑虑却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说到底，找出破绽又如何？自己这个儿子，自己是劝不住的。半响，皇后才缓缓点了头，“既如此，我知道了。”她沉吟片刻，面上神色与往常雍容模样无异，“兹事体大，涉及皇家血脉，更关乎东宫清誉。我自会去陛下面前分说明白。只是你要知道，皇家血脉容不得半点差池。”
姜钰笑起来：“母后信儿臣一次吧，她不敢。”皇后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叹了声，“那便看你如何周全了。”姜钰放下汤碗，起身微微躬身道：“儿臣明白。”一一黄昏时分，披香殿内莺歌燕舞。宫人们翩然起舞，桌案上酒壶口滴着酒液，被一双纤纤素手拿起。
“陛下，您的心心思，妾如何能不明白呢？"披香殿内，刘美人手指轻轻抚过皇帝胸膛，动作轻柔。她又给皇帝倒了一杯酒，喂他喝下。皇帝喝得半醉，一双上了年纪的眼也是浑浊不堪。他一把抓过刘美人的手，喃喃道：“你不懂……你不懂。朕这个皇帝，做得没意思。……朕身子不好，是因为他们都盼着朕早早龙驭宾天！皇后盼着……太子也，也盼着…刘美人笑笑，嗔道：“陛下这又是在说什么？太子殿下向来孝顺，怎么会有这样大不敬的念头？”
皇帝手掌摇摇晃晃抚上刘美人脸颊，哼笑一声。“孝顺?…早十年，早二十年，他的确是个孝子。可现在呢？他羽翼已丰，孝顺还有什么用？"皇帝醉眼蒙胧，叹了口气，“或许，他确比朕更适合坐在那皇位上……当年若不是那场宫变，本也轮不到朕来坐这个位置。”刘美人眼中神色微动。她不动声色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