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一切顺遂。“萧慎敬握紧筷子,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此刻的天子只想她永远不要知道那些事。
这样他便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让她多看看他,或许……到时候能换来她的一丝心软呢?
云禧还是不太放心。
但最近酒肆的生意实在是太忙了。
忙到她甚至觉得越来越不寻常。
今早,来吃酒的又是全然陌生的人。
阿福麻利地上了酒菜。方脸汉子端起粗陶碗,啜饮一口,照例发出满足的喟叹:“啧!还得是掌柜的你这'春刀子'!够劲儿!比东市那几家挂着百年招片的,强了不知多少!“旁边两人也笑着附和,话题自然而然地绕到了今年春耕的雨水和南市新来的胡商马队上。
云禧笑了一声,冲那方脸汉子问道“客官,你看起来脸生的紧,分明是第一次来,倒说得好像是喝过我家的酒一般。”方脸汉子表情不自然了一瞬,很快仰头哈哈大笑了一声“这不是早就听说你家的′春刀子′吗,今儿个特意来尝尝。”云禧脸上的笑意不褪,又接着问道“没想到我家的春刀子这样有名,看来定然是你亲朋好友来过我这酒肆,不知大哥你家住何处?”方脸汉子顺嘴就报出了自己的住址。
说完,似乎时意识到距离有些太远了,挠了挠脑袋想改口,身边的人敏锐地踢了他一脚。
云禧将这一幕看在了眼底。
不安感像是巨大的冰纹在冰封的河面顷刻裂开。这些人根本不是正常的酒客。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云禧将最近发生的细微末节串联起来。从小北神情不对地说要去见朋友开始,一切就隐隐不对了。小北……
大哥?
难道大哥出什么事了吗?
云禧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只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大步朝大门走去。
脚步越来越急,甚至猛地撞开了条凳,撞疼了腿,而她什么也顾不上了。“爱,掌柜的…“屋子里有人脸色大变地唤道。有人站起身神情焦急地说道:“快去禀告陛下。”云禧却什么也听不到了,街市两旁的喧闹人声、货郎的叫卖、孩童的嬉笑,全都模糊成一片混沌。
她开始跑了起来。
风在耳边尖啸,刮得脸颊生疼。
可她像是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眼前所见,让狂奔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钉死在了原地。
侯府门前,曾经象征显赫与威严的朱漆大门洞开着,像一张无声哀嚎的巨口。门楣之上,府门两侧,往日悬挂的喜庆灯笼和家徽旗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漫天垂落的、惨白的纸幡!
无数条长长的、用粗糙白麻纸剪成的幡条,从高高的门楼上一直垂挂下来,在料峭的风中无力地飘荡、纠缠,发出簌簌的悲鸣。它们如同无数只从幽冥伸出的惨白手臂,遮蔽了天光,将整个侯府笼罩在一片令人心悸的、死气沉沉的素白之中
云禧只觉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瞬间抽空。她双腿一软,踉跄得差点摔倒。
庭院里,也是一片肃杀的白。
白色的帷幔挂满了回廊,正厅那扇沉重的雕花门敞开着,里面影影绰绰,一口巨大的、黑沉沉的棺椁赫然停放在中央!烛火摇曳,映照着灵位前惨白的"奠”字,刺得人眼睛生疼。一个身影从那片惨白的灵堂深处缓缓步出,踏过满地的纸钱,大步走了出来。
宽大的袍袖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没有繁复的龙纹,只是最寻常的没有任何纹饰的素衣。
“云福禧……“得知暗卫来报的萧慎敬大步走了出来。他刚伸手扶住脚步虚软的云禧,还来不及说话。“萧慎敬…“云禧就死死揪住了他的领口,她用力到手指泛白,双眼赤红,像是竭力从喉咙挣出来的颤抖声音,问道“我大哥呢,你把他怎么了,你把他怎么了?”
“云禧,朕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萧慎敬保证道“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他急切的安抚,尾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大哥真的……死了!
不不不…….
云禧拼命摇着脑袋,仿佛这样就能将那可怕的字眼甩出脑海,甩掉这荒谬绝伦的现实。
泪水滚出眼眶。
她猛地甩开萧慎敬的的衣领,双眼模糊步履踉跄地朝江远侯府的大门走去。她要亲眼去看看,才会相信,才能相信。
分明,大哥临走前还来看过她。
说今年一定会陪她和元宵过年。
他说要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就像从她刚来江远侯府时,他说会照顾她,就真的……一直顶在她的前面。他不可能说话不算话的。
不可能的……
步履踉跄,如同踩在滚烫的刀尖上,又像是深陷于冰冷刺骨的泥沼。双腿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每一次迈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膝盖发软,随时可能栽倒。
肩膀无法控制地微微垮塌,像一尊正在碎裂、却仍固执前行的玉像。云禧几乎是拖着自己向前挪动。
“云禧……“萧慎敬心口剧痛,咬着下颌上前,一把将云禧打横抱起“朕带你去。”
“你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