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身回答道：“回陛下，臣只是去清点些旧物。”“旧物？"萧慎敬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范子石脸上，捕捉着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旧物是该好好清理。有些东西，放久了，落满了灰，反而容易让人睹物思人，徒增烦恼，甚至……生出些不该有的念头。”范子石回答道：“陛下教诲的是，臣谨记。”“最近，朕已经将云禧找回来了，相信你也知道此事？”“此事，臣的确是有听说。”
“但云禧还在生朕的气。"萧慎敬看起来有些无奈地说道“范卿知道云禧的性子倔，朕的话她根本不爱听。这就然让朕想到了爱卿你，你说，云禧是不是更愿意听你的话？”
萧慎敬脸上那层温和的假面似乎淡了些，眼底深处翻涌着一种黑暗冰冷的暗流"毕竟你们的兄妹情深，倒是让…印象深刻。”“兄妹情深”四个字，他说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讽刺。“陛下，”范子石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云禧的性子一向疏阔直率。臣有幸与她做了一年多的亲人，但她说话做事有自己的主张，臣也很难撼动一二。
萧慎敬眯了眯眼没说话，随意拿起一份奏折，指尖却并未翻开。只是用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坚硬的紫檀木桌面。“笃、笃、笃"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极了耐心即将告罄的倒计时。
很明显，他并不满意范子石的回答，但却压着没有说出口。天子不说话，暖阁内就陷入了一片让人心悬的死寂。“范卿。"直到好一会儿，萧慎敬终于开口了。“你还记得当年永巷那场大火吗？火势汹汹，几乎吞噬了一切，那时朕以为永远失去了云禧。”范子石心口一跳，却依然镇定地垂头，不肯接话。见状，萧慎敬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云禧那时将朕都糊弄了过去，毕竟朕也没想到云禧当时身在冷宫，却能将一具尸体从宫外运进这紫禁城。“这事的确蹊跷。“范子石稳声回答。
“的确蹊跷。所以朕被蒙蔽，悲痛至极下倒是做了不少…事。”“陛下。“范子石一本正经说道：“这事臣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但陛下是情深义重之人，悲痛之下无论做出什么都是人之常情。”“范卿不必紧张。"萧慎敬放下手中的奏折，忽而轻笑一声“朕不过是忽然想起些旧事，随意跟爱卿聊聊。毕竞，往事如烟。有些灰烬，本就不该再被翻动。“陛下说的是。”这是帝王的敲打，让他闭嘴，范子石心下了然。“朕知道，你与云禧情同手足，是她在宫外唯一的依靠。"他特意强调了情同手足和宫外，神情却异常寡淡地说道"这份情谊朕理解。但凡事都有界限，一旦越过了，便是万劫不复。不仅是你，连带着你珍视的一切…都可能化为备粉。很快，范子石退了出去，陆修然又被叫进去。范大人长身玉立地站在廊下，望着秋高气爽。想到昨日小北传回来的话。
也不知昨夜，陛下有没有为难云禧。
明明他和她都同在一片天地之下，却连说上一句话都难。只有偶尔，让轿子绕到桃花坞，可以远远看到云禧在店里忙碌的身影。想起她脸上洋溢的笑。
范子石唇边不由得牵起唇瓣。
很快，他又被福总管叫进了东暖阁。
出来时，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眼中的惊云。等两人从轿中走出来，发现天子的青幔安车正停在熟悉的城西别苑，这个地方，正是当初云禧从皇宫逃出来后，休息生养之处。两人齐刷刷地看了眼那跪在门内照顾过云禧的哑奴，神情一沉。“小姐……“小北抱着一般牛轧糖，神情看起来正常，可微颤的肩膀却出卖了此时的心情。
云禧面色微变，却兀自镇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从萧慎敬那夜离开后，她总觉得不安，生怕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疯子会对付范子石和陆修然，所以一直让小北严密地注意，只要有风吹草动就立亥告诉她。
现在看小北的神情，明显是出事了。
一直走到后厨，小北才压着微颤的声音说道“陛下带着范大人和陆大人去了城西别苑……还抓住了那名伺候你的哑奴。”这一瞬，云禧的脸色在顷刻失血。
萧慎敬这是……要清算旧账?？
他若是追究起来，就凭将她偷送出宫这一条，就足以要了所有人的脑袋。帝王一怒，甚至他们的九族都会无一幸免。“小姐……我们怎么办？“想到血流成河的后果，小北被吓得早没了主心骨。云禧咬着牙，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她摸了摸腰间的匕首，镇定地对小北说道：“你在店里守着，我去看看，记住不准跟来。”
小北听到这话，自然是不愿。
情急之下正要说话却被云禧打断。
“小北！元宵…他还小。”
小北双目圆睁，小姐，这是……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