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施舍的怜悯,只有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我也会跟着你。”
这六个字,轻如羽毛,却重逾千钧。无关身份,无关富贵,只关乎他这个人本身。
萧慎敬站在阴影与月光的交界处,玄衣衬得脸色有些苍白,连呼吸都格外艰难。
“可你曾经……"她偏头,冲他微微一笑“放弃了那样的我,不是吗?”“放弃”二字被她吐得如此清晰,如此平淡,却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萧慎敬的心上!他在一阵心脏的绞痛里近乎穿喘不过气来。“你曾经弃如敝履…”她向前踏出半步,那纤细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屈的青竹,半寸也不肯退缩:“如今,凭什么你想要,我就要同意呢?“凭什么?”
她站在他的面前问道。
身姿单薄,却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那风淡云轻的神情,平静无波的语气,恰恰是她心死之后最彻底的决绝。
她不再愤怒,不再争执,只是平静地、清晰地告诉他一个事实:你亲手毁掉的,永无可能复原。你的后悔,你的帝王权势,在她这里,一文不值。这一瞬,所有帝王威仪骄傲强势,在云禧平静的质问下,近乎土崩瓦解。可,他怎么能就这样放手?
“云禧,是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萧慎敬顿了顿,喉结滚动,像是在艰难地吞咽着什么。
当初她和他身份对立,那时他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身首异处,根本不可能任由自己的喜好。
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一一与她划清界限。可当真正失去才知道,有些事当时只道是寻常,再回首,却发现这世界再也寻不到一样的她。
他喉头苦涩“当初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如此的…爱你。”“爱?“云禧猝然打断他“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这直白的否定,无异于在至高无上的皇权上狠狠甩了一巴掌,萧慎敬周身的气势骤然一沉。
“朕为什么不懂!”萧慎敬猛地向前一步,声音拔高,如同金玉相击,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震得烛火都为之摇曳。他言之凿凿地说道“爱是赏赐是饶恕是宽宥,是你即便犯下十恶不赦、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朕依然可以原谅你赦免你护佑你。”
“朕,难道没有做到吗?“他紧紧盯着她,胸膛起伏,列举出无可辩驳的证据″普天之下,谁能得此殊宠?除了你,朕还如此待过谁?”……“回应他的,是云禧长久的沉默。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恐惧,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极其陌生的眼神定定地凝视着他。这沉默比任何激烈的言辞更让萧慎敬难以忍受。他被她的目光生生钉在原地,他像一头被触怒却又找不到缘由的困兽,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和强撑的强硬:“难道不是吗?”他追问道。
云禧缓缓地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这句话很轻,又重如一把利剑,刺开了天子记忆深处尘封的、血淋淋的闸门。
他的眼神瞬间失焦,方才的怒火和帝王威仪如潮水般退去,像是一瞬跌入一片冰冷灰暗的回忆深渊。
他闭了闭眼,倏地转过身去。
高大的身影落满了一室的孤寂。
“因为……“天子忍了又忍,却还是决定抓住云禧的刀,插入胸口,将自己一寸寸剖开,将那些记忆从最黑暗的角落拖拽出来,只为让她相信。“萧全帝厌恶朕的母后,嫌弃她是低等宫女出身,她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一次酒后的失仪,一个需要被抹去的污点。”他的目光变得遥远,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浑身冰冷发抖,即便磕破脑袋也保不了自己母妃的小皇子。
“她活得那样卑微又谨小慎微,像尘埃一样生怕惹了任何人的眼。可皇后要她死!”萧慎敬狠狠压下眉骨,格外阴鸷“……仅仅是为了清除一个碍眼的、生了皇子的′贱婢。”
“巫蛊!多么好用又致命的罪名。几枚粗糙的布偶,几行胡乱刻画的符咒,被′恰好′搜出在她那间冷僻的宫室角落,证据?“他冷笑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皇后说她有,那便是铁证如山!”
“赐死"两个字,像是从他紧咬的齿缝间狠狠凿出"而萧全帝,朕的父皇……他就那样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御座上。像一尊镀金的泥塑。看着他的女人一一朕的母亲,像蝼蚁一样被拖下去……他甚至没有挪动一下尊臀,没有皱一下眉头。“没有阻止,没有询问,甚至……没有施舍给她最后一眼。他就那么默许了这场以他名义进行的屠杀。”
“所有宫人都窃窃私语,用那种理所当然、如释重负的语气说′不过是个爬了龙床的卑贱宫女、蝼蚁一样的命、怎能与皇后娘娘的凤体安康、中宫威严相拟并论?″
“所以……爱是什么?"萧慎敬突然转身,看向云禧,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确认“是像萧全帝对皇后那样,纵容她行使生杀予夺的大权,纵容她的一切,哪怕这权力碾碎的是朕母妃的命!而…”他挺直了背脊"给了你无数次机会!朕甚至愿意在你犯下重罪时无数次的宽宥饶恕。这,难道还不是爱?”“朕难道,不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