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第41章
不止撞钟声，几乎在同时，脚下的桃花溪蓦然亮了起来，星星点点，宛若落入水中的繁星。
不对，溪水里怎么会有光呢？
聂枕月一怔，下意识望了下去。
不是繁星,是一盏盏河灯,顺着溪水缓缓飘来。水光潋滟，灯影浮动，千百盏河灯像被一双双手温柔牵引，悄无声息地从他们脚下飘过，缓缓流淌进溪水深处。
“灯……河灯？"她惊讶开口。
河灯上的烛火映在水面上，摇曳生姿。一灯过后，又一灯紧随，仿佛无尽星火，载着人间千千万万的祈愿，静静散落在天光水色里，美得让人呼吸一窒。远处的钟鸣一声一声，声声不止，仿佛与眼前的桃花溪一同荡出了圈圈涟漪，夜色初至，如梦如幻般极尽旖丽。
聂枕月一时忘了说话，出神地盯着飘来的河灯，忽然发觉灯面上似乎有几道黑色墨迹。
“咦,灯上好像是写了字吗？"她情不自禁地蹲下,想要看清楚。恰好一盏河灯飘近了，聂枕月眯了眯眼，看清上面果然写了几个字，字迹端端正正，仿佛极其虔诚。
“……“她努力辨认了一下，“愿山长水远，世世不弃；愿灯火人间，岁相守。”
她一顿，又看向旁边另一盏。果不其然，上面也写了类似的话。“灯火为盟，山河作誓，但求天命不负，岁月共书。“她抬起头来，意外道，“大人，这都像是些祈祷姻缘的话啊？”这一抬头，才看见贺昀昭正垂眸盯着自己，神色古怪。见她突然转头，他怔了一怔，移开视线，哼道：“当然是祈祷姻缘，不然还能是什么？”
“为什么？"聂枕月愈发好奇，“大人你早就知道上面会写这些？莫非是有什么渊源？″
“你不知道？"贺昀昭闻言似乎有些意外。“知道什么？"聂枕月站起来，瞧了他一眼，登时瞪大眼睛，“大人你耳尖好红！就跟…就跟这些河灯的烛火一样红！”此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她清楚地看到贺昀昭的脸也“唰”一下红了。“你有完没完！？"贺昀昭恼羞成怒，转过头来，直直盯着她，“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这儿装傻充愣骗我呢？”见他突然看过来，聂枕月眨了眨眼，莫名其妙道：“到底是什么事，我为何要骗你？”
“莲华寺的传说，你当真没听说过？”
聂枕月恍然大悟，这才想起来她两次三番都没能听完整的那个传说，登时起了兴趣：“我倒是知道有这么个传说，但并不知道具体究竟是什么。这和这些河灯有什么关系啊？还有上面写的字，也是和那个传说有关吗？”“你……“半响，他叹了口气，“算了。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聂枕月顿时急了，“哪有话说一半的道理？”如今这个传说第三次在她面前被提起，却仍不知道内容，她早就心痒得不行了。
贺昀昭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大人一一”
“莲华寺千百年前建寺，据说是由一云游高僧所建，"他突然出声。聂枕月看过来时，他垂着眼睫，声音平静，不疾不徐地讲道，“据说他本是路过，无意驻留此地，却不想有一日在桃花溪畔遇见了一名少女。相遇时那少女正站在溪边，对着枯荷低声祈愿。”
“然后呢？”
“起先高僧并没有在意，谁知在这里待了几日，每日都能碰见她来这里祈愿。一问才知道，原来因为连年战乱，她与相爱之人分散后便留在此地，日日祈盼能重聚。”
“少女问他此生可否有缘再见爱人，高僧未言语，却取了一盏灯相赠，教她于月初焚灯祈愿，焰若不灭，缘即未绝。”聂枕月听得入迷，不禁问道：“那后来呢，他们重聚了吗？”“……”贺昀昭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后来，那河灯灭了。她不信邪，又他了很多河灯，日日去溪边放，一盏又一盏，一日未停。春去秋来，枯荷竞奇迹般重生，高僧被其心意感化，在此建寺，并赐名′莲华'，从此留了下来。直到弥留之际，她将最后一盏河灯托付高僧，带着不甘与思念病逝了。高僧替她点燃河灯，送入溪中。”
“就在那一刻，莲华寺的钟声忽然自鸣，久久不绝，溪中曾被她亲手放入的河灯竟全都重燃，光芒大放，千千万万盏浮于水面，仿若银河一般。高僧有所感悟，原来那少女的爱人早已死于战乱，如今她亦离世，二人终于重聚。”说这话的同时，一盏盏河灯正从贺昀昭面前漂过，他静静望着，烛火在眸中投下一道道光影，柔和得仿佛能一直照进人的心绪。“那日恰好是月初，上巳节，应了高僧曾经所言，灯重燃，缘重续。“他低下头，轻声道，“无关生死，此情不灭。”聂枕月良久说不出话。
再看向这些河灯时，她心中多了些怜惜情绪，仿佛能透过明明灭灭的烛火，看到千百年前那个少女站在溪边，孤身一人，固执地放下一盏又一盏河灯，祈祷灯焰不灭，缘分未绝。
岸边，两人并肩而立，安静看着漫无边际的灯河，谁也没有出声。聂枕月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他，追问道：“那这个传说和这些河灯上面写的话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后来又演变出什么习俗吗？”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贺昀昭似乎还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