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凉得愈发厉害,许久后,她低声将话挑明:“殿下是想看我杀人,还是想看我杀他?”
她丝毫不怀疑,若是方才自己的箭射向的是雪影,晏绥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下令杀了顾祈安。可面前的人却仿佛失忆了一般,神色莫测反问:“孤与顾太医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他?”
裴旖不知他此言又是何意,紧张看着他的脸不语,他慢条斯理道:“孤只是担心阿沅。顾太医受命于长公主府下药毒害太后,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晓,阿沃要如何独善其身?”
“……这是殿下将他囚在此处的罪名?”
“孤想囚禁谁,还需要先给他找个罪名?”晏绥扬唇轻嗤,“顾太医虽无医德,但人却忠心,朱雀司的人审了他几日他都不肯将身后之人说出来,再这样下去,只能用刑了。”裴旖眉心突突跳动,她心中自嘲暗想,今日的回旋镖,是她那曰将锅甩给晏月华的报应。
身前人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头发,闲声道:“他肯供出幕后主使是最好,孤自会让他的供词与阿沅无关。若是他不肯,为了日后阿沅的安全,这个人断不能留。”
裴旖后颈冰凉一僵,忽然无比怀疑晏绥早就看出了她的把戏,早就看出了她嫁祸给晏月华是谎言。他认定了她和顾祈安狼狈为奸骗他,所以今日才会先道迫她向顾祈安动手,接着堂而皇之以保护她为名坐实顾祈安工具人的罪名然后灭囗。
裴旖恍惚咽了咽干涸的喉咙,深知以面前人阴晴不定的脾性,此刻自己每为顾祈安多求一个字,就是多为他增添一分危险。她心急如焚,又不得不表现得镇定自若,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切声恳求:“母亲如此冒险全都是为了我,此事若是真的闹开深究起来,我无论如何也脱不开关系。人言可畏,为了臣妾,这一次殿下能不能不追究?”
晏绥玩味看着她,不置可否。她垂下眼睑,轻声又道:“况且此事与臣妾也并非全然无关,彼时臣妾与殿下相识时间甚短,婚期却即将临近,臣妾担心自己不得君心,日夜难寐,母亲也是心疼臣妾才会出此下策。”面前人依旧不言,裴旖从他腿上下来,跪在他身前,垂着脸低声道:“如今臣妾已是东宫的人,每每想到此事倍感自责难安。若是殿下因此觉得臣妾狠毒,难为中宫之人,臣妾亦无话可说,甘愿领受任何责罚。”晏绥靠在椅子上,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冷哂她反应倒快,三言两语就将偷换了概念的问题抛回给他。
与晏家那些人的所作所为相比,她这又哪里算得上狠毒呢,无非是被迫卷入局中的棋子为了保命铤而走险的小聪明罢了。他别有深意开腔道:“孤倒是希望阿沅更狠一些。”
裴旖抬起眸看向他,还未解他话中的深意,他接着悠悠凉声道:“如太子妃所言,此事的确不宜张扬,所以今日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眼睫晦暗一颤,唇角紧紧抿起,男人不再看她,抬手欲拿桌上的摇铃。裴旖的心脏猛然提到了喉咙,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摇铃的一刻,她倾身急切拽住了他的衣襟,在他面露不悦的前一瞬,定定静声道:“臣妾也是如此认为。”椅子上的人眉尾疏冷微挑,上位者的威压尽显,似是饶有兴致等着看她还能作何应对。她跪在地上缓缓道:“除了这件事之外,顾太医还参与了长公主府的另一件事。”
“何事?”
“调查一个人的真实死因。”
“谁?”
裴旖暗暗深吸口气:“晏回。”